独钓
对了,还有个向小园,他本该在寒江雪和闻嘉泽两个好友相继死去后,受到极大的心理创伤,从此一蹶不振,淡出江湖。结果如今呢?听说这货已经在欢天喜地地准备明年下场了。
单从结果来看,他是什么绝世大善人吗?
想要个好名声和真的去做好事是两码事,他一点也不想变成好人啊,好人需要背负的道德指责太多了,他只想变成肃王那样卑鄙阴谋家!
闻嘲风陷入了沉默,很久,很久。
就在闻嘲风觉得不行,他必须干点坏事,来平衡自己身上的因果时,有下人匆匆来报,皇帝到了。
闻云幛这个皇帝,是真的很喜欢白龙鱼服的到处溜达。
闻嘲风当下便脱下外衫,只留了里衣躺在冬被之中,开始假装重病,虚弱到不能自理。也不知道是他自我安慰还是怎样,他觉得这样的自己还是很坏的,看皇帝进屋后那一脸的愧疚与担心,他怎么可能不是个坏人呢?他连见皇帝都不打算行礼!
“你快别起来了。”皇帝一把就摁住了也就是意思意思、佯装要起身的弟弟,“你我之间,何需如此?以前是皇兄对你关心不够。”
皇帝也在觉得自己不是个好龙,之前没有好好珍惜与弟弟相处的时光。
如今眼瞅着弟弟就要时日无多,他大半夜还要来叨扰。
闻嘲风卖惨一流,在寒江雪面前还有些施展不开,并且有越来越施展不开的架势,因为他不想再骗寒江雪了。但是在皇帝面前,他却是完全没有心理负担的,可谓是大展拳脚,骗得飞起。
先是来了一长串经典的咳嗽,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的那种。
等咳完了,他才用沙哑着声音有气无力道:“皇兄能来看我,我已经很开心了,怎么能说是叨扰呢?”然后,再搭配暗自神伤的表情,欲言又止地暗示,“最近我府上也就只有江江来过。”
哇,他多惨一龙啊,他们都孤立我、排挤我,我病了都不看我,巴不得我死!
皇帝也很上道,并开始认真地生气了,他弟弟这么好,这些人是怎么敢的?尤其是隔壁的皇叔河王!别以为他不知道河王家都暗中看起了给无夷王的奠仪,皇叔你没有心!
“皇兄以后一定抽空多陪你。”皇帝激情上头,开始瞎扯很多他其实根本做不到的许诺。
闻嘲风却反问:“皇兄为什么会深夜来此,是朝中出了什么事吗?”
“没没没,朝堂无事,只是朕最近多梦。”准确地说,是频频地做噩梦。皇帝很不好意思,他都有点不想讲了,觉得在弟弟的重病面前,自己的烦恼根本不是烦恼。
闻嘲风却来了兴致,快,展开讲讲,只有听说你不快乐,我才能快乐啊!
“都是什么梦呢?”
“就、就当年渭水那些事呗。”那段过去算得上闻云幛的绝对阴影了,他是快要成年时才被先帝认的儿子,没多久就赶上了归巢期,一出去又遇上了渭水血案,可想而知这给他留下了多大的心理创伤。
皇帝到底有多害怕这件事呢?
害怕到了他宁可大半夜爬起来批改奏折,也不愿意合眼。因为一闭上眼,不是渭水上的一片血红,就是他大儿子的尸体。
“济儿是朕的第一个孩子,朕当年岁数小,稀里糊涂就和贵妃有了孩子,虽完全没有做好准备,但朕是那么地高兴啊……”皇帝说着说着就像开了闸的水龙头,嚎啕大哭了起来。
只有闻嘲风:就这?就这?放心,你儿子且死不了呢。
你到底是来让我开心的,还是来给我添堵的?不行,他又要想起来自己干的傻逼事了。他真的是个反派啊。不是到处救人的活菩萨。
求求了,给坏人一个尊严吧!
第48章 开始钓鱼的第四十八天:
闻嘲风开始认真考虑该怎么维护自己全文大反派的地位了。
秦覃摇旗呐喊,作为一个无夷王的事业粉,他不是在故意引王爷向恶,只是王爷选择做什么,他都会无条件地支持罢了。在秦亲卫长心里,其实一直都没有个明确的是非善恶,王爷就是法理,就是公道。
羡门则要更恋爱脑一点,他当然也是在为自家王爷考虑,只不过出发点比较,呃,爱情:“如果让三爷知道……”
“那就不要让三爷知道嘛。”秦覃并不觉得这会成为一个问题,甚至有些奇怪,太监不应该是最会阳奉阴违的吗?戏里都是这么演的。
羡门不死心,又做了最后一步很微小但努力的挣扎。如果放在以往,他肯定是不敢再说什么的,可如今连他都感觉到了,无夷王其实已经莫名变得有那么一些些可以沟通了:“可您不是想要个好名声吗?”
“对啊,我们要像肃王那样,当个人人称颂的伪君子。”秦覃立刻道。
计划不用变,也从没有变过,闻嘲风已经在逐步洗白自己的对外名声,身边也开始有人对他改观,觉得他是个好龙了。好比皇帝,好比寒江雪。
但最初的这个计划的重点在于“伪”啊。
伪装的伪,就是不真实,欺诈也。
如果闻嘲风不去搞些小阴谋、小诡计,做的都是真好事,那他就不是伪君子,而是要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闻嘲风表示,哪怕别人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但至少他自己得清楚,他是不会去做好事的!闻嘲风甚至怕他再不做点什么坏事,他就要被大环境不自觉洗脑,变成一个什么真正的好人了,然后自愿背负上道德的枷锁……
就像他的父王一样。
闻嘲风出生没多久,他的父王——上一任无夷王——就去世了。闻嘲风对自己的父王是完全没有任何记忆的,但却因为父母伉俪情深,而几乎是听着父王的故事长大的。
在母妃的口中,他的父王是个再好不过的人,他强大,俊美,岳峙渊渟,穷其一生修桥补路,救人无数,再没有比他更完美的存在。可是等闻嘲风到了雍畿,入了皇宫,却在别人口中听到了另外一个版本的无夷王,他们说他是大启的罪人,因为他做错了事,所以不仅自己早早死去,还报应在了儿子身上。
当闻嘲风去逼问别人,他父王到底做错了什么的时候,那些乱嚼舌根的人又会眼神躲闪,始终不敢正面回应。
直至闻嘲风自己去查,才知道他父王当年只是放走了一个和亲公主。
这背后到底有着怎么样的故事,谁也不得而知,闻嘲风也只是查到了明面上的前因后果。
那是一个已经远嫁蛮族的公主,因为丈夫去世,短暂又回大启住了一段时间。蛮族说,她该按照父死子继的传统,在老可汗去世后改嫁给新可汗,也就是老可汗的儿子。公主被逼无奈,好像是答应了,却提出了一个要求——她要新可汗再重新迎娶她一次,她要明媒正娶,十里红妆,从大启奉主入蛮。
新可汗答应了,公主便暂时又回到了雍畿待嫁。
闻嘲风的父王暗中放跑了公主,招致了新可汗的震怒,大启和蛮族两国僵持几十年的战争自此拉开。
当时的大启还没有一个寒起能够抵抗蛮族的入侵。
公主却再也找不回来了。
这便是别人谣传闻嘲风是乱伦产物的根源。
人们恶意揣测着上一任无夷王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救公主,是因为他们这对堂姐弟之间不清不楚。公主哪里是失踪再也找不回来呢?不过是被上一任的无夷王藏起来了。两人不顾人伦的厮混,才有了闻嘲风这个天生白病的异种。
哪怕有无夷王妃甘愿出来当遮羞布,但秘密也是瞒不住的,不然怎么解释闻嘲风的白病?
闻嘲风自然不会信这些流言蜚语,他只是小小年纪便得出了一个结论——不管他父王以前做过多少好事,在别人眼中,只要打上了“你是一个好人”的标签,那他这辈子就不能做坏事,哪怕他做的事好坏并没有那么分明,但只要他损害了集体的利益,那他这个好人就会比恶人还要坏一万倍。
人们会说“谁知道他以前的那些是不是装出来的?”。
他父王想不通,因为这些诋毁而郁郁寡欢,最终年纪轻轻便在藩地撒手人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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