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还是吃太饱了
人家到底是一番好意,拒绝难免有些故作清高,没准在人家韩伋看来,吃人家一顿饭送一个仆从当谢礼只是普通操作,毕竟谢时看过的历史书上,古代名士之间,送歌姬送婢女送什么的都有。
于是,谢时考虑了一番便收下了。不过细细一想,这韩山长真是送礼狂魔,之前他无意中发现了田黄石矿,人家就送田送田庄还送宅子,如今蹭了一顿饭,转头就又送来了一个仆从。人情欠多了,谢时便也债多不压身了。
不过晚上做夜宵的时候,谢时想了想,还是多做了老大一份,足足煎了十张蚝烙,让新得的仆从王甲给那韩山长送去。韩伋收到这份热气腾腾且颇接地气的谢礼时,挑了挑眉。
那禀报的下人正是白日里谢时见到的周管事,老人家跟了韩伋多年,颇会看眼色,这会见主家心情好似不错,便多说了几句:“据王甲说,这小吃名为蚝烙,是白日里谢官人赶海捞到的海蛎子做的,小人从未听闻,想来该是谢官人自己做的新鲜吃食,主上可要趁热吃?”
韩伋听到是谢时赶海捞到的,有些意外,多问了一句:“他去海边作甚?”若是平日里,周管事肯定不知道食堂后厨发生的事情,毕竟他是韩伋身边的人,谢时同韩伋也不过一面之交,但昨日夜里自家主上回来后,却一反常态让他安排一个武力值高的仆从,连人带卖身契给隔壁的谢秀才送去,于是白日里周管事便稍微打探了一番谢时其人,刚好听说了近日后厨发生的一些事情。
周平将王二猴子同蔡大等人的陷害一事同韩伋道来,又说谢时今日是亲自去渔村确定食材供货商贩。韩伋脸色一冷,“那几个鼠辈宵小可有送官府处置?”
周平回道:“已经送去了,连同那背后撺掇的卢贾一同,都被官府打了板子进了牢里。”韩伋这才满意,挥挥手,让人取一副碗筷过来。韩伋住的梅林斋离谢府不远,蚝烙送过去的时候,表面的油泡泡还没完全消失,油气夹着鲜香扑鼻而来。
蚝烙被煎成薄薄一张,一咬下去,蚝烙边缘被煎得金黄的面皮便发出了酥脆的声音,表皮酥脆,内里却又嫩滑,弹性十足,面皮里头包裹的海蛎子个个肥美,鲜美无比。韩伋没有蘸酱便已经干掉了五张。
吃到一半,韩伋才发现谢时还贴心地配了一碟蘸料,不知道是用什么调的,辣意适中,沾了蘸水的蚝烙,鲜美中混杂了辛辣,奇妙地缓解了吃多了油炸食物而不可避免带来的一丝腻,沾着辣酱,盘中剩下的几张很快也消失在韩伋的胃里。
韩伋回味无穷地抿了一口茶水,看着空空的盘子,若有所思。
投喂了两回的谢时万万没想到,因为自己不经意的举动,某位极其满意他手艺的山长大人无师自通,找到了求投喂的隐晦姿势,导致后面不断收到礼物的谢时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以为自家山长大人是个豪气冲天的送礼狂魔,并且屡屡为他的败家和如何回礼感到头疼不已。
岑羽的动作很快,跟谢时拍板之后第二日便确立好了工坊地址并安排了人手。谢时也将凉茶和清凉油的方子抄写出来给他,让他找信任的人接手,至于傅家人求上门买的糕点,则由食堂单独开设一个板块,谢时考察了后厨除了吴柏之外的白案厨子,选出其中手艺最好的一位,恰好是吴柏的得意弟子,由他带人单独负责每日送往书院铺子出售的糕点。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生意相当于书院和谢时合伙,既然自己入了股,谢时自然便上了心。刚好谢时当时为了自己穿越后的生计着想,准备了好几个穿越后在古代的赚钱方子,这其中就有关于香水和精油这一暴利行当的资料。
既然为了做清凉油都用到蒸馏器了,那么顺便开设一条制作香水和精油的生产线也顺理成章。谢时便顺手将制作精油和香水的方子也一并给了,相信以岑固安那奸商的眼光,不会看不出香水和精油的潜在暴利。
后厨的事情走上正轨,谢时还抽空去了一趟已经过户到自己名下的田庄。庄子如今大部分都栽种着水稻,夹杂着一些杂粮和蔬果,如今快到水稻收获的季节,稻田里一片金黄,田地里还有庄子上的农户在劳作。据岑羽说,这些农户都是这些年陆陆续续从北方中原地区逃难来的难民,活不下去自卖自身,签了卖身契的,这些契书也连同田契到了谢时手上。
自从到了古代,谢时对于奴仆买卖这件事虽然不能认可,但也能客观看待。如今正值政治黑暗的朝代,人口买卖屡见不鲜,天灾人祸,各地是不是有起义,人如蝼蚁,命如草芥,黎民黔首为了活下去,往往自卖自身。好在听这些农户说,韩家是难得的仁慈主家,别的庄子的农奴们都很羡慕他们哩!
给谢时介绍田庄情况的管事还说,若是有农奴攒够了钱想要赎身也是被允许的,如今庄子里有几家农户便是给自己赎身后还租了庄子里的田地当佃农的。
对于田庄里的这些水稻,谢时并没有贪图这点便宜,他打算到时候将这些收获后的粮食给韩家送去。如今田地里都种满了作物,谢时便只吩咐了管事,夏收后将粮食给韩家送去,至于今年的夏播除了给自己留几亩实验田外,其它的田地按照往年的惯例播种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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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谢时收到了韩家管事送来的讲会请帖,才恍然,之前韩伋同他提过的书院讲会不日即将举办。东沧书院原本只是打算面向书院内部师生开一次讲会,然而或许是宋郗先生的名声过大,附近各地的学子和一些名士听闻宋郗在书院讲学,纷纷朝书院递交了拜帖,希望届时也能到书院聆听宋大儒的讲学。
书院见拜帖过多,征求过宋郗老先生的同意后,大手一挥,给各地书院和名士们都发了讲会请帖。此外,还按照宋郗老先生的提议,将个人演讲模式变为但凡有可说者,皆可向书院提交讲学内容,无论师生,只要言之有理,皆可申请上台讲学。
这模式如此一改,谢时也有了新的任务,那便是除了书院师生外,还要为届时到来的与会者准备饭食。好在只是用饭人数多了一些,届时后厨安排好调度和人手也能完成任务,谢时并不担心。他收好请帖,打算到时候去凑凑热闹。
临近的州府,府城的榕山书院里,一儒生打扮的少年不解地问对面的师长,“老师不是向来不认可东沧书院那一套实用之学,为何还要接下请帖,前往赴约呢?”
对面的长者乃一位中年男子,蓄着长须,嘴角平直,深陷的眼窝下是一双锐利的眼睛,即便是面对爱徒也是如此不苟言笑的模样,好在少年也就是男子的爱徒与老师相处久了,也习惯了。
这位不苟言笑到近乎古板的中年儒士便是榕山书院的山长邵廉。榕山书院乃前朝朱子任职福建时建立的书院,建院以来一直以朱子理学正统自居,邵廉身为朱子二代弟子的学生,有名的理学大儒,自然对东沧书院这种与程朱理学背道而驰的“经世致用”之学嗤之以鼻。
邵廉收拾好准备带去东沧书院的书稿,才回答弟子的问题。他道:“子明,记住,君子和而不同。东沧书院的经世致用学说虽与吾不合,但人家发来请帖,诚意相邀,便必须回之以礼,且宋郗先生的讲学也值得为师走这一趟。”虽说同韩伋的老师李希泌交好,却是师从理学的学派之一——以前代大儒张载为祖师爷的关学。因此邵廉才有这么一说。
“为师不在书院这段时日,你定然不可懈怠,待为师回来,便要检验你的功课。”
那名为宋子明的少年一听,有些失望,“老师还是带上我吧,这舟车劳顿的,一路上也有弟子在旁服侍。”眼看着老师不为所动,少年灵机一动,道:“正好弟子也想去听听宋郗老先生的学问,再探究一下那东沧书院的所谓‘实学’。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若是弟子连对方的学说都没搞明白,恐怕也无法有理有据辩驳回去。”
邵廉被他后面那番话说动了,除了带弟子去见见世面外,邵廉还想着让爱徒去会会其他书院的天之骄子,也好挫挫他的傲气,自韩伋接手后,这两年东沧书院可出了不少好苗子,那位韩家的第三代韩宁据说同他小叔一样,也是个不世出的天之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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