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您别穿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34章 夜色深处(十四)
忎誩是万年前的古神,阅历比易怜真多了不知道多少,能识破易怜真的试探并不令人意外。
重要的是,他到底想到了哪一步。
忎誩只能猜到易怜真在怀疑他的身份,却并不知道易怜真心中究竟怎么想,也不知道他们二人在掌天印中讨论了什么。
如果没有意外,他还会继续伪装下去,直到身份彻底败露。
“忎誩不会轻举妄动,”一番考量后,任无道对易怜真说,“他既然敢伪装成时夜心,就一定有不被识破的把握和自信,不会想到你第一天就能揭穿他。”
“你说的有道理,”易怜真同意道,“他们两个真的很难区分。”
过去的百年间,时夜心和忎誩完全能算作一个人——他们本就是一个人。
分开之后,他们一人一半地共享了忎誩的神格,无论是相貌还是运用法力时的灵气波动都如出一辙。
甚至连易怜真都说不清楚,时夜心和忎誩是如何靠神格的力量分开的。
究竟是忎誩拥有了新的身体,还是时夜心拥有了新的身体?抑或依旧是二人共享,一人一半?
他们之间的差异实在太小太小,如果不是看过小说,被直截了当地灌输过时夜心的心理活动,仅靠外在行为,易怜真绝对无法分出二人。
——即使是现在,他仍有几分不确定,不敢咬死了外面的那个人就是忎誩。
毕竟对方也曾说过其实不想杀了忎誩……虽然原因好像是不屑,但结论与书中是一样的。
“但如果外面的人不是忎誩,我的感觉是错的,”易怜真不由忐忑道,“万一他真的是时夜心……”
“没有万一,”任无道说,“先按你的感觉走。”
易怜真顿时哑然,一时间只是愣愣地看着任无道,忘了自己原本想说什么。
“虽然我还挺有把握的,”最后他只道,“但你就这么相信我了吗?”
说的时候有点心虚,还有点高兴。
“你这么聪明,不信你信谁?”任无道失笑,把易怜真带出掌天印,“况且又不是一出去就要杀了他——先观察情况。”
易怜真被夸了一下,更有点开心。可刚回到任无道屋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两个人同时都看到了透过窗纸传来的闪烁亮光。
他们进掌天印还不到二十分钟,外面竟真的出事了!
任无道身子猛然一凛,下一刻他抓着易怜真,出现在了院子中央。
往上看,尽是光丝璀璨,杀机盈盈。
时夜心与忎誩战得正酣,要人性命的明亮光丝划破夜空,将周围的树枝与砖瓦切得支离破碎。
月色被衬得暗淡,远方的黑暗却更加浓厚。
任无道出现,他们同时停了下来,一个站立在摇摇欲坠的屋顶,一个指托光丝浮在空中。
易怜真看着两个人,突然在那一瞬间陷入了茫然与错愕。
两个人一模一样,甚至衣服都是一样的纯黑一样的款式,一个笑得优雅有礼,一个笑得倨傲冷然。
过了几息,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耳朵上有白色耳钉的用传送阵离开的时夜心,他带走了阎罗之耳。
没有的则是留下的忎誩。
除此之外,二人外表再无不同。
任无道站在院中,冷淡而平静地打量着两个人。
虽然几乎能确定拿着阎罗之耳的人是时夜心,但并不需要这么急着动手,还可以再观察一下。
时夜心脸上的微笑突然上扬,他甚至没再管任无道,干脆洒脱地转过头,对忎誩说了一句:“自不量力。”
“你那么费尽心机,在献祭次神格之前布置法阵,到现在有什么用?”他的笑容带着非常克制的嘲弄与讥讽,清晰悦耳的声音如光一般划破夜空,“你看他们敢杀我吗?”
忎誩彬彬有礼地欠身:“只用阎罗之耳听到了些只言片语,就敢过来故弄玄虚,你的胆量原来比我还要大些。”
“多谢夸奖,”时夜心轻快道,“不遑多让。”
他们的语气与姿态分毫不差,针锋相对的笑容像在面对镜中的自己。
就好像一个人在自问自答……易怜真突然开始怀疑自己——这两个人真的有差别吗?
他在两个人分不出彼此的对话中捕捉到一个词:“布置法阵?”
传送阵不是时夜心画的吗?
“你们那一天,从头到尾看到的都是忎誩。”时夜心侧眼看向易怜真,并不吝啬自己的解释,“他自己画了个传送阵,自己当着你们的面假装是我——只因为就连我们也不知道……”
他微微扬起下巴:“不知道会怎么样分开,不知道谁会是被传送走的那一个。”
从一开始,在山洞里的献祭法阵之前,易怜真和任无道以为自己先看到了时夜心,然后时夜心被忎誩替代。
然而他们看到的一直是忎誩。
他此前早已强行接管时夜心的身体,画了一个单向的传送阵。
就像易怜真不知道神格是怎么作用在二人身上的,时夜心和忎誩也不知道自己会以何种形式拥有新的身体。
所以忎誩一直在假扮时夜心,并在最后的时刻做出被接管身体的样子,将阎罗之耳扔进了传送阵。
为的是骗过任无道和易怜真的眼睛,让他们认为时夜心和忎誩已经商量好了,要将忎誩传送走。
但其实几率是一半一半。
如果被传送走的真的是忎誩自己,那他便拥有阎罗之耳,能掌握几个人的动向和基本消息,在出手时占尽先机。
而如果被传送走的是时夜心,那忎誩便能借着之前的布置,在二人面前大大方方地伪装成时夜心。他能获得任无道的保护,甚至借助任无道的力量来对付对方。
无论哪一个,都是好算盘。
只是忎誩恐怕没有想到,易怜真第一天就对他产生了怀疑,识破了他的身份。
而带着阎罗之耳的时夜心,听到了易怜真的试探,仗着二人对忎誩身份的怀疑毫不犹豫地现身。
只要任无道开始怀疑忎誩的身份,就不会轻易杀他。
论起来,这一局是忎誩输了。
但是,易怜真咬了咬唇,心里仍有一丝保留。
如果被传送走的是忎誩,留下来的是真的时夜心……毕竟还有一成的几率……像是堪破了他的想法,时夜心露出一个略显得意的微笑:“我来回答你的问题。”
“我对忎誩,”他轻笑出声,看向对方,一举一动都优雅又漂亮,“互相利用罢了,他又不欠我什么东西,怎么可能值得我在后面穷追猛打地要他一条命?”
“只有没有风度的人才会那么做,”他说,“这件事之后——我们根本就两清了。”
如果不是神格注定了他们之间只能活下来一个,时夜心对忎誩并没有什么恶意。
和忎誩是一个人时,他厌恶被对方掌控和威胁。
但分开之后,时夜心可没有多余的心思和一个疯子玩闹。
忎誩自刚才起一直没有说话,直到这时才微微点头。
“感谢解惑,”他礼貌而客气地点头,“原来是这里出了问题。”
他竟就坦然又毫不避讳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脸上没有一丝惊慌与忐忑,就好像在场的人都是他的至交好友而不是生死仇敌。
可任无道不会关心这些,他直接召来幻火,淡蓝色的火焰顷刻间将忎誩团团围住,骤然紧缩。
易怜真紧张地屏住了呼吸,这么容易便抓住了忎誩,竟有点像在做梦。
在最后那一刻,即将吞噬忎誩的火焰却突然停了下来。
“他肯定有后手。”任无道沉声说。
“噗嗤。”天上的时夜心笑了出来。
“前辈和我想象中的一样难对付,”他说,“刚才我差一点儿以为这事能成。”
只见他还是一样的衣着与打扮,手中拿着一只光芒璀璨的水晶短钩,耳朵上空空如也,不见耳钉形状的阎罗之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