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您别穿了
“小瓶颈大家都经历过,一万个人里面都不会有一个出事,依我看啊,渊之就是被他师弟克死的。”
“真的吗?我只知道那个任无道资质不错,才一年就筑基中期了,还以为渊之有个好师弟呢。”
“好什么好?倒了大霉!听说他不仅克死了父母,连老家的亲戚朋友都克死好多!”
“他老是躲着人走……”
“心虚吧,大家平时离他远点,别也被克上了!”
他师父是个没太多讲究的人,听不得这些,索性把灵堂里的一大堆弟子都赶走,自己蹲在灵堂门口骂他。
“你听那些人那么多闲话做什么?平时他们跟你说过话吗?就这么背地里絮絮叨叨。”
师父已经到灵境期,蹲着时的气场依旧能把任无道吓得不敢说话:“还有你,师兄出了事你连个门都不敢进,什么出息!别整天绷着个脸!”
师父疾言厉色:“让你练功你倒是练了,汇报的时候磨磨蹭蹭的一次也不来,你到底怕什么?”
任无道低着头,死死咬着牙关。
“说话!”师父吼他。
“要不,”任无道说,“听说门派里上清仙君会看命理,要不要请他……”
“屁!”师父啐了一声,“让他给你算?算出来你听谁的?谁是你师父?”
任无道沉默。
“你之前找人算过没有?”好久后师父总算松下语气,“在进门派之前。”
“去寺里算过,”任无道低着头说,“他们什么都没有说,把我赶出来了。”
“行,那就这样。”师父站起身,用力一拍他的肩膀,“好好练功,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先去看看你师兄,你给我进来!”
任无道犹豫片刻,被师父两眼一瞪,紧绷嘴唇跟了上去。
师父跷着二郎腿,坐在旁边看任无道跪他师兄。
年少的任无道修为尚低,连身体都尚未长成,只跪了一个时辰便膝盖生疼。
他却从头至尾一句话都没有说过,静止在那儿就像一尊雕像。
他还朦朦胧胧地记得来之前的世界,记得易怜真。
而第三道关卡的内容,此时也已明晰。
是心魔。
拿走一个人最宝贵的东西,再把他放到最无助、最绝望的境况当中。
所以徐白沙变成了没有练过武的样子,却必须面对同第二关时一样的怪物。
而他失去了易怜真。
心魔把他丢回了从前。
熬得过去就生,熬不过去就死。
任无道并不知道未来会遭遇些什么,在心魔铸造出的世界中,他只是沉默地跟着师父修炼,听师父在他耳边念叨。
“你这种年龄,应该出去跟他们玩才是,别老是一个人躲着。”
“再过几个月,你就能结丹了,倒也没给我丢脸。别老这么闷不吭声的,都能看懂?”
任无道正放下手里的书,颇为无奈地嗯了一声:“基本可以。”
他知道师父是想让他多说话,可他现在恨不得躲着师父走。
“你啊……”师父啧了几声,变了音调,“前几天我看梁师弟新收的那个小女徒弟,那个叫云星的,给你送药材来着?”
“不过我远远看着啊,都是些什么黄芪、聚灵草之类的东西,你又用不上,她这一片好心都动歪喽……”
任无道的神色终于出现些波动。
“我没有收。”十六岁的少年忍不住反驳。
“那就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师父边感叹边摇头,“我这小徒弟啥时候能开窍找个道侣,实在不行做个朋友也不错啊,你看你天天孤孤单单的。”
“我不想害她,没有主动跟她说过话,”任无道蹙眉,强调了一句,“是她话太多了,老是来找我。”
“她也不害怕。”想了想,他又补了一句。
几个月前,有个刚入门的师弟听说了他的天才,一天几次地带着问题过来请教,无论其他弟子说什么都不信。
任无道耐不住他纠缠,多多少少指点了一些。
师弟因此进步飞快,却在某一天意外踩到松动的石块,掉下陡峭的山崖。
他还没有学飞行之术,在门派长老到来之前,就已经绝了气息。
“你不用担心她,”师父的语气有些严肃,却俨然是在安慰,“她已经跟着梁师弟去山下历练了,估计要几年才能回来。”
“等她回来,早忘了你了,别谈什么克不克的。”
一个月后,传来消息,历练的队伍被邪修偷袭,死伤惨重,只有修为最高的梁君逃了回来。
门派掌门主动派上清仙君来窥察任无道的命理,却被师父轰了出去。
“这都是什么事?”师父把门一锁,坐在刚进门的石墩子上,边说边骂,“你倒是会克,这都能克得死?现在惹麻烦了吧!”
任无道的手在身侧紧紧握成拳,指甲把手心掐出血印子来。
“为什么不让他们进来?”他颤抖着问师父,“明明就是我有问题……”
“我知道你有问题,”师父干脆利落地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但看命理……看出来了能怎么样?你就没问题了?到时候你哪能继续在这儿待下去——你这一辈子就都毁了!”
他没再理任无道,径自冲着门外的人群大喊。
“我的徒弟我自己管!”他对所有人大声宣告,“我就这一个徒弟了,大不了我们师徒二人从此不出这个院子,不跟你们见面。”
“我不怕,我就要教他。”他拍了下门板,无比自信,“我命硬得很!他克不死我!”
师父仿佛印证了自己的话,他就是命硬,不但没死,还活得生龙活虎,对任无道的要求也越来越严格。
他是这么说的:“我既然当了你师父,总要负责,难道能看着你被赶出去,然后孤苦伶仃一个人流落街头吗?”
“给我练,”他斥令道,“起码得能独当一面、离了我也能修炼才行!”
也是在这段时间里,任无道发现,好像自己只要对别人冷漠,永远拒他们于千里之外,就可以避免这种绝望的命运。
尽管被师父训过多次,他还是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想法,除了必要的交流,再不和师父说多余的话,除了必要的指导时间,再不见师父的面。
但这好像并不长久有效。
第八年,任无道刚刚突破境界,能够靠自我修炼时,邪修入侵惊虹派。
一位长老早已叛变,与之里应内合,提前关闭门派各个禁制,邪修如入无人之境。
师父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事情一开始就出门与师兄弟们联合起来,与邪修战斗。
任无道修为尚低,却也试图掩护着更年轻的弟子们撤离。
可门派里的弟子多少听说过他的事迹,根本不愿意与他同行,于是在半路偷偷溜走,选了另一条路。
任无道再找到他们时,邪修已经走了,只有鲜血和一地尸体,那些弟子竟一个也没能活下来。
而远处门派中心的位置,战斗不知何时也已经停止,远看过去是一片火光与鲜红。
任无道一个人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
他终究还是害死了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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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完全封闭,没有出口的大厅。
易怜真已经摸着四面墙壁走了不知道多少圈。
在这个过程中,他把脑子里所有能记得的剧情都抠出来细细过了一遍。
四面都是岩壁,没有出口,中间漂浮着一团像婴儿的光球。
他十分确定这就是第三关通关后徐白沙来到的大厅,中间的那一团就是道门。
可第三关哪儿去了?那么多石像怪连出现都没出现过。
任无道也不见了踪影。
易怜真在大厅内踱步许久,终于开始思索是不是他奇特的体质又卡了什么bug,从而直接被传送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