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妖
大臣们只以为是故作玄虚,毕竟户部、钦天监每天那么多人进出, 难道还真的真正能守密?这些可都是官吏,并不是奴仆,人口口杂, 怎么可能真正守密。
然而等细细打听一回, 竟然真的没有人能够透露出塔里头的具体情形和自己的工作流程。
这就更让人诧异和揣测了,所以这些人是真的守口如瓶, 还是说不出?
朝廷众臣纷纷扰扰,却也急坏了一些人。
这日慎王却叫了慎王世子去了书房,密密交代了一番,世子萧玉衡今年十五岁,如今正是议亲的时候,慎王妃听说王爷叫了世子去,心里捏着一把汗,等到萧玉衡出来,连忙招了他来细细问王爷让他要做什么。
萧玉衡道:“也没说什么,只说他亲自求了皇上,让我也去户部学着点育种的事,将来也给我博个出身,让我好好听皇上的话,向帝师学一些东西。”
这倒是正经话,慎王妃微微放下心来,难得自家王爷总算知道点道理,也知道给儿子找个明路了,她点头笑道:“说得很对,那你听你父王的话,好生侍奉帝师,待皇上恭敬些,只以学到东西为上。”
萧玉衡迟疑了一会儿道:“父王说,皇上如今做什么事都不爱带着太子殿下,可知到底不是亲生的,没什么感情,我去好好多和皇上亲近亲近,皇上总归知道血脉哪里最近最亲。”
慎王妃苦笑一声,知道王爷到底是没放弃这颗心,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发道:“好孩子,咱们只求做个普通宗室,有些能傍身的技能就好了,那条路哪里那么好走的?大长公主那是吃素的吗?还是好好地用心学习就行,别想太多。”
萧玉衡点了点头,又悄悄和慎王妃道:“父王让我好生记着那些种子,若是有机会每天带一些出来。”
慎王妃大惊失色:“切莫如此!”萧玉衡见到母妃如此倒是松了一口气,他性情柔顺,听到父王交代那么艰巨的任务,他听着提心吊胆,任他再不懂事,也知道户部育种的事情如今是大事,正是风口浪尖之上,这良种自然是机密的,他低声道:“我以前听说,育种的时候,每日领几粒种子都是有数的,我也觉得没那么容易,再说带出来,也未必能种活,得多长时间啊。”
慎王妃低声反复嘱咐他:“你只和你父王说没有机会就行,身边人也别带,若是有人偷了栽赃与你,也切莫着急,只请皇上为你做主就行,莫要担忧。”
萧玉衡一听越发着急了:“我不去了行吗?就说……就说我生病了。”
慎王妃看儿子如此软弱,心里想着王爷还想要觊觎大位,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和儿子的分量,她只徐徐道:“无妨,你只认真做事就行,别的不必多做多说,皇上既然同意了你去,就绝不会藏私什么,那么多的官吏都能做的事,多一个皇亲能帮忙,他自然也是高兴的,只是不要多想就好,你就和你从前一般就行。”
萧玉衡答应了自下了去,慎王妃却招了心腹的婆子来细细交代了几句,过了不多时果然打听回来禀报道:“禀王妃,王爷这些日子被降爵了其实不太高兴,大多数时候只和幕僚清客们在家喝酒听戏解闷。只是前些日子承恩侯来拜访过一次,忽然就和王爷来往密了起来,似乎谈得甚为相投。据说咱们王爷请了几次酒,承恩侯那边也还了几次席。”
慎王妃若有所思:“我听说承恩侯嫡女出家为女道士了,太后十分喜爱她,时时召见她。太后和咱们老太太一贯不太和,承恩侯好好的怎么会来和王爷交好?”
婆子道:“可也是古怪,我听说那承恩侯之前一直很是宠爱那个女儿,但如今大概是做不了皇上的国丈爷了,又有些郁闷,似乎和咱们王爷吃酒时,很有些透出不满女儿的声口来。”
慎王妃心下想了下,却私下写了一封信,密密封了,招手让婆子来,低声道:“你亲自去送,不要再过第二个人,直接送到栖云庄门房上,只说是呈帝师的信。”
婆子乃是慎王妃陪嫁过来的婆子,自然是一等一可靠人,连忙收好出来找了个车子,一溜烟到了城外,将信果然送到了栖云山庄。
这栖云山庄的信和帖子,其实全都是由何常安筛选后呈皇上,这封慎王妃的信自然也送到了萧偃跟前。
萧偃拿了信有些纳罕,却是去了塔上,自从塔里开始接纳钦天监和户部的官员后,他便从另外一个门出入塔中,完全不会惊动任何人,直接到十二层以上,十三层却是巫妖的起居室。
巫妖正站在拱窗往外看着什么,萧偃走过去问他:“在看什么?”
巫妖转头看到他笑了:“我知道你过来了,正等着你,还想起来有件事和你商量,我这起居室在十三层,十三层其实在我们那个世界是个不吉利的数字,十三意味着恐惧和不祥。如今你过来和我住,要不要换一层吉利些的为起居室,从前我不需要睡眠,其实卧室留着也是摆设。”
萧偃道:“怎么会,十三即为九州四海,有何不吉?就这样吧。”他心里却是有些恻然,转化为巫妖后的九曜,想来当初仍然是有些不甘愤恨和怨言的,故意选择不吉的十三层来作为自己起居的地方。
巫妖道:“虽然是安慰,但我喜欢这个寓意,九州四海,御极天下。”
萧偃道:“当然的。福字,十三笔。文昌塔,十三层为最吉。”他拉了巫妖的手摸自己的腰带:“你看,十三环金玉蹀躞,这是天子服,别人用就是僭越。”
“十天干十二地支,对应六十干支,用以纪年,周而复始,十三这个数字,便是超脱轮回,凌驾众生,超越时间。”
巫妖被他几句话说得心花怒放,萧偃却忽然后知后觉想起一事:“这么说来,你的记忆恢复了?”
巫妖:“……没有。”
萧偃凝视着他:“果真?昨天你也和我说,你记得你上的第一节 奥法课的第一个阵法,还能画出来,还有你做的那个星星谷……你真的没有瞒着我?”
巫妖有些无奈:“真的没有想起来,是和你……之后,我的法力有了很大的提升,之后召唤出法师塔,每看到一样东西就能想起之前的记忆来,包括哪些熟悉的小世界、法阵等等,毕竟这些是我亲手一笔一笔画出的魔法阵法。因此遇见你之前的大部分记忆确实我都记起来了,包括我本来的世界,但是奇怪的是与你相遇之后的一些记忆,却始终没有回忆起来。只有一些非常片段的碎片,凌乱的……像是被人打进来的一样……”
他忽然住了口,仿佛想起了什么,萧偃看着他:“想到了什么?”
巫妖摇了摇头:“我在想要么是之前的我,为了防止天道法则,刻意封印了我的记忆,要么是为了别的什么目的。我认为这世界上,比我聪明的人没有几个,那么这个失忆的情况,如果是我本人刻意造成的话,那么我最好还是顺其自然,因为我总不会害我自己,也不会害你。不过相信我,我爱你,这是毋庸置疑,不需要任何记忆,我也很确认。”
萧偃脸微微一红,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拿了一封信递给他:“慎王妃不知道为何命人送了一封信给你。”
巫妖并不在意:“慎王妃是谁?你看就是了,多半是知道没办法给你上书,才从我这里送信的。你处理就好。”
萧偃看他和自己一体的态度,心下又十分快慰,拿了桌子上的裁纸银刀慢慢裁开:“慎王妃,就是之前的津王妃,津王是我的同胞兄弟,前些日子他们犯了错,那刺客他们带进宫来的,我降了他们爵,改封号为慎字。”
他展开信看了下,皱起了眉头,巫妖接过来也看了看:“承恩侯和慎王交往甚密,然后慎王就忽然让他儿子来观星塔里头偷种子?种子有什么好偷的,以你们的水平,也看不出那种子有什么特别之处。慎王妃为什么要写信说这个?承恩侯又是谁?”
萧偃道:“她的意思很委婉,意思是慎王被人挑拨,承恩侯恐怕有问题,你不记得了,承恩侯就是太后的哥哥,白骨领主孙雪霄的生父。她这是立心要保儿子了,想来是慎王太不靠谱,因此私下提醒朕,毕竟是朕的亲兄弟,亲侄儿,朕总不至于看他们走到不可挽回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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