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几年长
“——”
对于御隽兖的聒噪,御天行冷冷瞥了一眼,未发一言。
然而御隽兖一门心思放在往生鉴身上,站在他身旁的宇文凌禾注意到御天行目光,心中却是不可抑制的一突。
方才那一眼——怎么令他有种堕入万年冰窟的感觉?
那不带一丝感qíng的目光,当真是御陛下所有?
虽然先前御陛下也是xingqíng淡漠,但方才那一瞥,仿佛世间一切都不在他眼中,却又好像世间一切都已被他看透一般。
极度矛盾、却又好像理所应当的两种感觉集于一身,但无论是哪一种,都让宇文凌禾本能的不想靠近御天行一步,甚至——想要逃得远远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等宇文凌禾深思,蓦地感到手中一暖。
扬首,撞入一双含笑眼眸。
盈满暖意的目光,平复了宇文凌禾心中疑惑,先前心中腾起的不可抑制的压迫感也在顷刻间消散不见。
“禾莫要紧张。那不过是往生鉴唤起了父皇前世本xing罢了。”
两句话听起来似乎语气自然平常,然而,御隽兖别富深意的目光却是若有似无扫过御天行淡然侧脸,以及,金光笼罩之下、渐渐平静下来的少年。
而后,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声悠悠传入宇文凌禾耳中,“只是……不知这么一来,到底是该喜还是该忧了啊——”
随着御隽兖话音落下,往生鉴金光渐渐褪去。
原本阖着双眼的少年悠悠醒转。
“——”
一时之间,没有一人发出声响。
御隽兖一双眼在少年与御天行之间扫来扫去,发现相对而立的两人,竟然全是面无表qíng的盯着对方。
果然如此么?
心中不由得叹息一声,御隽兖目光之中掠过一丝了然。
不过,虽然大约也意料到会是如此结果,但是……心qíng上到底有些难以接受啊。
“是幻瑛还是炎儿?”
摊开手掌借助飘回自己眼前的宝鉴,御天行的声音平淡不带一丝起伏。没有了先前的紧张急切,没有了先前的牵肠挂肚。
没有半分温度的声音,仿佛不是出自那个对御紫炎爱如骨髓的男人之口,更加好似,他正问着的,并非自己恋了十余年的人儿。
而被问起的人,竟是露出一个神秘笑容,高深莫测的注视着眼前之人,缓缓说道,“我却是想要问一问,你到底是‘天’,还是‘将暝’?”
第六一五章难解心,不分离(一)
“——”
被问的人眉梢轻挑,并未立刻回答对方问题,只是目光,略微扫过手中往生鉴。
……
过了半晌,流转在二人之间的却只有诡异的沉默。
不复往日的qíng意温存,亦不复往日的软语轻言。
天际银亮电弧并未停歇,又是一道光缕拖拽着划过长空,透过窗棂,些微亮光已足以照亮一室。只是御天行手中的往生鉴反she了那些微亮光,好似掌中托着一轮灿金明日。
明明曾经是经历种种方才合在一处的身影,此刻被金光照映分立两旁,朝着相反的方向,拉出两道斜影。此qíng此景,令站在一旁的宇文凌禾不由得微微蹙眉,御隽兖,则是垂下眼睑,遮住了眼中颜色。
提问的人却被反问一句。面色冰冷的男人直视着面前笑得不乏神秘俏皮的少年,又是许久,口中再次重复问道,“是幻瑛,还是炎儿?”
再度被问起,含笑的紫瞳之中似是掠过一丝波澜,却又好像,只是他人错觉一般转瞬而逝。
唇边笑意愈发明显了几分,话中的语气,却是让人捉摸不定的飘忽不实,“这称呼听起来——倒像是天。可是……却又不尽然吧?”
并未正面回答对方问题,然而那字里行间透露出的讯息……却是耐人寻味。
是啊,称呼。
一个称一个为“炎儿”,一个又称另一个为“天”。
其实,答案早已昭然若揭了不是么?
既是如此,说是“劫后重生”也不为过的两人,为何还要在这里拿腔拿调,你来我往的猜哑谜?
答案——只有一个……
对面而立的两人,这一回眼底不约而同划过一抹难以名状的复杂颜色。
眼前之人是自己希望之人,却又,并不完全相同。同样的,自己亦是对方希望之人,但也,并不尽然。
擎着往生鉴的手缓缓落下。盯着少年的目光,却没有片刻离开。
心qíng,此刻其实有些纷乱。
面前的人儿明明是自己渴望紧拥入怀的,然而那透着些许qíng挑魅惑的笑眼,却并非记忆中早已深深刻下烙印的模样。但又——似乎也并不完全属于他所了解的幻瑛。
那只幻狐,是顽劣的,是狡黠的,甚至也曾不止一次尝试过“色诱”这种伎俩,但,这般带着淡淡的、玩世不恭一般的笑意的魅,却并不属于那只其实很简单的幻狐。
……
一时之间,原本冷冽的黑眸之中,染上了一层极淡的迷蒙。
在他眼里,面前的人儿到底是谁?不,在这之前,如此看着眼前人儿的自己,又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