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汉家宫
他始终紧绷着唇一言不发,任我言语相机,只轻轻的抱着洗了身上的脏迹上好了药塞进被子里,才道:“王孙莫要忘了应过我的事。”
“你还在异想天开,觉得往后我会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如既往?你做梦……”我一点也没有发怒,我想离开他,走得远远的,让他这辈子也找不到。不是惩罚他,是惩罚自己……
他坐在榻边喂药,像往常一样一口一口的渡,轻轻抚了抚我鬓角的发:“王孙,你就那么狠心?千方百计的bī我对你做那种事,事后倒打一耙,好名正言顺光明正大的离开,你是不亏欠我了,我呢?这辈子活该得不到忘不了?活该老无所依?”
我早就知道,他比我聪明,到底是皇帝,连qíng之一事的算计,也如此透彻而理所当然。
我笑出声:“好,你说对了。然后呢?既然知道我一定会离开,你还想怎样?我早就说过,天下美貌的娈童千千万,你既是知道我的xing子,就不该把我往绝路上bī。”
他突然变得神色柔和起来:“可你也说过,你再不想什么权势什么尊严,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你说的。”
我苦笑:“是,我是说过,可我自己发乎心底的愿誓,跟被你囚禁bī迫,你觉得我还会这么坦然接受?”我合了眼,卷困十分:“彻,别再坚持了,我太了解你,你也该知道,我宁愿一死,也绝不会被囚在五祚宫。要么放我走,要么杀了我。我能留给你的,除了以往的记忆,只能是尸体。”
他淡淡笑了笑:“不。”顿了顿,在我眼中看了许久,又道:“王孙不会。”
我转过身去闭上眼睡,我是真的累了。
再醒来,他已经回未央宫,五祚宫里仅婢女五十多人,自殿门外到宫门口,羽林军一眼不尽,婢女见我睁着眼,便上来伺候洗漱,喝药进食,“滚开,红玉。叫红玉来。”
一屋子女婢噗通跪倒:“韩大人饶命,皇上说,红玉教导廷尉处了,等大人病好了才会放红玉出来。”
我问道:“元升和玲珑呢?陆先生和卫青,是不是都被廷尉处带走了?”
她们摇摇头,不知是不敢说还是不知道,我也不再问,只道:“你告诉皇上,我不想见他,让他不要再回五祚宫了。否则……”
日复一日,果然,彻百日不曾露面,或者说该说,我不曾见他的面,至于他究竟有没有回来,我无从得知。
一场病,来势汹汹铺天盖地,整日整日的昏睡,人都有些痴傻,说话也颠三倒四,一屋子奴才常常要么丈二摸不着头脑,要么忍笑忍得内伤。
这日天yīn沉沉的想下雪似地,一大早穿衣裳时,小桃就来来回回的倒腾,不是嫌这件颜色不好,就是嫌那件太笨太沉,我等着她挑了半晌,等的肚子都开始饿,还缩在被子里下不了chuáng。
我不满意:“你是猪么?我又不出门去,穿什么不都一样?快点,我饿了。”
她倒委屈了:“可前几日,皇上来时,见大人穿了件灰色的裘披,劈头盖脸的把我们骂了一顿,说大人压根儿就只喜欢青色和白色,让我们往后办事仔细些。”
我一听更不高兴,却也没再说什么。
这些日子,只偶尔陆先生来一趟看看我的病,我问他什么,也从无所获,他只叮嘱我好好养身子。我嘲弄的一笑置之。
直觉所感,彻一定该出什么事了,他如此做,或许有什么原由,陆先生的神qíng,分明是个yù言又止的光景。他对我躲躲闪闪,除了帮着彻瞒我,我想不出任何原因。
我病得太久,有些畏光,小桃说今夜雪景出奇的好,要扶我去看看,一出门,竟觉得月色华亮,雪白的耀眼。眯了眯眼,心里出奇的静,在殿外的亭里直到月上中天,也不觉得倦困。
忽见远远地殿前阶上站了一人形,白的剔透的夜里,一袭玄墨色锦袍醒目十分,手中提着一盏琉璃宫灯,就那样立在殿外,我看了看,便侧过脸窝在短榻上,搂着火炉。
稍稍休息了一会儿,就被小桃叫醒,“大人困了回殿里歇吧,雪地里凉,有暖炉也是不成,回头再着了寒。”我动了动皱着眉:“腿麻了,走不了。”
她笑:“我去叫人来把大人背回去。”
“背着也腿麻。”
她探着头问道:“那怎么办呢?”
“等啊,等我腿不麻了再让人来背我回去。”
“……那大人什么时候腿才不麻?”她又裹了裹我身上的裘皮,小心翼翼问。
我转过脸有些瞌睡:“不知道……”
“……”
作者有话要说:越写越懵~~~卧槽~~~
人说,我就是一三观不正的贱渣~~~
好吧,我坦然~~~渣就渣吧~~~
☆、三十七
天地广袤,万物有灵。
人活一世,所苦者,不过心中一点痴念,昔时片片曾经,爱恨qíng仇,植心入髓,拆解不开。可是,爱了又当如何?爱的深了,就犹入魔障。
我自亭中俯望五祚宫檐宇茫茫,雪色纯透,心中塌得轰轰烈烈……他也好,天下也好,青史恶名、尊严扫地,都又何妨?我所求者,不过纯于己心,得混沌世事中一点纯粹和纷乱人心中一方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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