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汉家宫
他裹了裹我膝上的shòu皮:“这雨下的yīn冷,在外面时间长了不好,我送你回去。”
我等他出宫去看河道,让红玉给我换了衣备了车,去长门宫一趟,自上次在梅圃被江都王伤了以后,红玉就寸步不离,这回一定要跟着,我也不坚持。
这些日子宫里有人竟在传唱《长门赋》,听那辞藻华丽、曲调凄婉,着实像是司马相如之作。
车马停下时,我看着宫外还有辆马车,倒像是哪个官员的妻妾座驾,青盖粉帘银钩,好不jīng致的模样。
我支着拐杖,红玉撑着伞扶我进去,正要差人去通报,却见阿娇与另一女子坐在院中亭下对弈。
她微侧了侧头也不说什么,继续与那名女子下棋,我站在亭外等着,只是阿娇倒也并不恶意为难,一炷香的时候,停下手对丫头道:“给韩大人赐座。”
比起阿娇的绝丽和倨傲,她对面的女子看上去淡雅温婉许多,一袭莹蓝的锦衣,将眉眼衬得有些微模糊流转,似罩着一层蓝盈盈的薄雾。
她轻笑道:“娘娘输了。”笑起来更有些让人捉摸不透,似是看淡风月的莞尔,更似无悲无喜、随物赋形的淡然欢悦。一张脸、一副神qíng,似一渠芙蓉,比绿萼梅柔美,比兰糙妩媚,比木槿优雅,比莲懂得入世而不沾染……
阿娇依旧冷静,语音清定无波:“相如是大汉文人中翘楚,文君素来也耳濡目染,我可曾在琴棋之艺上赢过你?”
原来是抛父弃家当垆卖酒为爱私奔的蜀中奇女子,司马相如之妻卓文君。
她对我笑道:“韩大人,民女有礼了。”
我淡淡还礼,这女子必定不简单,司马相如何等奇才,在她面前竟也是俯首帖耳,连纳个小妾也行不通,一首《白头吟》彻响古今,堪堪是古往今来女子之典范楷模。
“大人今日所为何来?”阿娇问道。
我笑道:“娘娘在宫中或许不知,未央宫近日传唱着一首曲子,作词谱曲人甚是呕心沥血,可谓千古奇文。便叫做《长门赋》。与娘娘休戚相关。”
阿娇指尖一顿,眉毛些微的皱了皱,卓文君唇角笑意渐深。
我继续道:“皇上并不擅长这些词啊赋啊的,觉得宫闱幽怨,有碍朝野之刚正,多少有些生气。”
阿娇眼中一冷,竟冷笑起来:“那大人整治一下吧,别让皇上听见就是了。”
卓文君伸手捏着阿娇的手,面色愠恼:“果真江山易量,帝心难测。”
我轻笑道:“夫人也见过那篇文么?写的真是妙极,私下里头,大家都说是司马大人之作,毕竟大人的诗文大汉朝的才子们还没有能与之匹敌,只要有一人如此说了,自然是不胫而走。只是不知皇上会不会因为文辞好而不计较司马大人祸乱朝纲的罪名。”
她抬头一望,眼里有些惊异闪过,却控制的极好,笑言:“不明所以胸无点墨之人自然看不出《长门赋》与拙夫的文辞有何不同,但如大人这般自小就伴皇上揽阅古今文集、了然历来佳作的人,必然不会人云亦云。”
果然,那《长门赋》并非出自司马相如之手,我猜的果真不错,卓文君何许人也,若不是心坚如壁,哪里能做得出“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这番凌厉的话来?必是看不得阿娇如此幽闭长门,为她讨个公道,彻便是千夫所指万人垢弃。
当初我让司马相如做御用文人为彻歌功颂德,如今卓文君用那些文辞歌赋来反讥彻忘恩负义,这些文人手笔,当真一剑两刃。
我见她如此说了,自然见好便收,总是对阿娇有愧,若不是为了彻,我哪里犯得着为了这些小事再伤她一回。
我点头道:“那是自然,司马大人是皇上极赏识的文官,想必也不会做这些风花雪月之辞徒惹得皇上不高兴。那韩嫣便告辞了。娘娘保重。”
刚起身走了不足五步,身后卓文君声音有些戏谑:“韩大人也要保重些个,夜路走多了,总是会遇到鬼的。再者,qíng深不寿呢……”
我并不回身,笑道:“谢夫人关心,可夫人觉得韩嫣是怕鬼的人么?再说了,既然不怕鬼了,岂有怕死之理?”
刚走到宫门口的一株花树下,看着红玉站在路上张望,正要过去,却听蓁儿跑着叫住:“达人等一下。”
我转身问道:“怎么?”
蓁儿看了看周围,有些害怕的样子:“是太后吩咐我,说……说大人放不下心,总会来长门宫的。太后让我给你带话儿,说大人若不想看着娘娘死于非命,就自个儿去东宫找她。”
她说着拉紧我的袖子跪下去哭道:“大人,娘娘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您就看在她与皇上好歹夫妻一场,救救她。别人不知道,可大人一定看得清楚,娘娘她从不曾对不起皇上。您知道的……”
“我知道了。你放心,这事绝不能让娘娘知道了。”
她这才起身谢道:“是,奴婢知道,谢大人……”
我走出宫门时红玉看见后忙跑过来,看我拿着拐杖的手抖得厉害,忙扶着:“大人怎么了?连伞也不记得拿回来。身上都淋湿了,快回宫去。”
作者其他作品
上一篇:梦回几年长
下一篇:穿越天龙八部之梦回天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