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汉家宫
我摇摇头:“我一睁眼又瞧不见你了。”
之前,平日里我对他总是肆意任xing,唇舌相讥,从不曾这般服软示弱。他愣怔了片刻,趴下来吻得天昏地暗。
“彻……”
“嗯?”
“万一我死了呢?”
他霍地坐直起身:“不会。”
“我是说万一。”
他想了片刻:“万一也不会。”
我轻声叹了叹,笑道:“真是个棒槌。”
☆、三十一
下了车,我央道:“走不动。”
彻站在车辇下,弯弯眉眼,伸开双臂:“来,我抱着。”我这才欢天喜地的扑过去。
回了玉堂,红玉和元升拿着手炉和点心盘子迎上来。我笑着摆摆手:“让我先睡一会儿,困得要命。”
红玉去点了迦南香,彻替我去了外衣,搂着睡去,我这会儿才睡的踏实了许多,模模糊糊地醒了几回,动动胳膊知道他在身边,便又昏睡过去。
这一觉便是一个昼夜,再醒都是第二日huáng昏。一睁眼,彻还在身边,他拨了拨我的头发笑道:“你再不醒,我怕是要睡过去了。”
我疑道:“你还没睡饱?”他无辜道:“我哪里是没睡饱,我是说,我要饿晕过去了。”
我笑的甚欢,“其实我也是饿醒的。”
彻让红玉把食案摆到清飞亭,生了堆火,一边吃饭一边烤ròu。
大雪初晴,远处的天边夕阳一派辽远壮阔,放眼尽望长安城未央宫屋宇层叠、楼檐栉比鳞次。雪还未化尽,huáng昏的暗彩粼光在雪色映衬下,如天地重生,寰宇清开。
我看看彻,他微眯着眸眺望西坠的金乌,神色惬然凝定,眉峰分明如削,半睁的眸中隐着时刻都可能喷薄而发的气势,仿若这天下如他掌中纹络,巨细了然。他抬眸颌首间,都如渊渟岳峙。
“看了这么久,都不过来亲我一下么?”他突然侧了侧脸问道。
我笑笑丢下手里的烤ròu坐过去,捏着他的衣袖擦了擦手和嘴。他无奈笑笑:“你倒是爱gān净。”
吃饱喝足回到玉堂,红玉已经点满了烛子。我半躺在榻上闲翻几卷竹简,却是愣愣的出神,也没看进去什么,他突然扔开那一堆奏章,趴过来扳着我的脸森森笑道:“吃饱了?也睡饱了?可现在天黑了……”
我惊得直往后躲,脸色都一下子退了血,止不住的抖着嘴唇摇头。他忙伸了手拦在怀里,“怎么了?”
我刚开始挣得厉害,他轻轻地在我脸上蹭了蹭,慢慢的也静下来,“没事了,不想就不想嘛,怎么反应这么大,我都被你吓到了。”
我窝在他胸口低声道:“不是……我……我……”我声音极低,qiáng压着嗓子里的啜泣声。
“王孙?”他唤道,有些生疑。
我忙道:“嗯,陆先生说要给我治病,他说越早越好,你叫他来吧。他说要用针。”我往他怀里缩了缩,又低声道“我怕疼……”
他摸摸我的脸笑的有些苦:“王孙怎么变了许多……”
有细细的泪从眼角渗出,“是变了,彻,我再也不想什么天下权势,什么尊严名声,什么开疆辟土,我想好好活着,陪你看chūn花秋月细水长流。我不舍得你一个人在这世上。太苦了。”
他长长地舒一口气:“好,我记得你的话,你不能骗我。”
“嗯。不骗你。”
陆先生来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他摊开一块布条,跟孙鹤清的东西大小不差,我平躺在榻上。
彻问道:“王孙怕疼,先生轻些吧。”
陆先生摇头叹道:“无法,将jīng气神从四肢经脉敛聚入五内,以固本保根,哪里那么容易,散本存表只需针灸百汇一xué,可这番……单是腿足上xué位就有涌泉xué、三yīnjiāoxué、足三里。怎么会不疼?”
他伏在我耳边道:“王孙,不然,吃些药慢慢来。不急。”他自然不知道我为了不让他知道那些事,bī着孙鹤清针灸百会xué散了仅存不多的jīng元,如今,哪里是药石能补得回来的?
我拉着他笑道:“没事,你在这儿陪着,我就不疼。”
他点了点头,陆先生叫了元升来,燃了糙药,对彻和元升道:“一个人不成,得两个人按着他的胳膊和腿。”
还没开始,我就冷汗涔涔。彻低了头吻了吻眼睫:“撑不住就不要硬撑。”
我极是艰涩的点了头,突然怕得很,明明在孙鹤清那里见不着他的时候胆大的要命,疼得浑身哆嗦都还笑着跟孙鹤清斗口舌,现在他就在身边,我反倒打心底害怕起来。
这世上,我最是不怕被看见软弱的人,便只有他,在彻跟前,我又哭又闹却也从不嫌丢人……
正看着他时,先生便开始施针。从下往上,先腿足、腰腹,再胸颈、手臂。每落一针,我便疼到似乎觉得随时可能一口气提不上来背过去。
先生惊道:“皇上,快拿布条放进大人口中,别让他咬了自己的舌头。”
彻把自己的手背塞进我口中,语音微微发颤:“王孙……疼得很了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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