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
小心走在dòngxué中,留神的看着一道道分叉口,在这光线灰暗的地方,人若一不小心就会迷路了。特别是有些路道壁上没有cha火把,只有自己点着火把前进。
封闭的环境看来已经让一些神经脆弱的人感觉到窒息,此刻那松针树燃烧的香气已经不能安抚那些快狂bào起来的人的qíng绪,平日忙碌的人一旦闲了下来无事可做,更会让jīng神瞬间颓废到极点,再加上处在这个连空气都几乎不流通的狭矮地方,看到的只是满目黝黑的石壁和那昏暗而安静的火光,最开始喧闹声音现在都已经消失无影了,留下的只是人沈重的呼吸和渴望阳光的急切,以及在黑暗中慢慢膨胀的罪恶之心。
我有些胆怯的走在通道中,眼神偶尔瞟过二边的dòng口,里面形形色色的人应有尽有。快要歇斯抵里的男人,靠着墙壁拼命的撞着脑袋,嘴里叫着怎麽时间还没有到,而旁边与他同住的另一人,正忙碌的将dòng内二边的石头从这边推到另一边,通过这种动作来打发着时间,石头刮过地面发出的尖刺声音,让旁边别一个dòng内的人忍受不住了,冲进去就是披头盖脸的一顿乱打,怒骂声嚎叫起此起彼伏,让人听得心悸。
耳边隐约中听见暗处的哭声,但我不敢去寻找声音的来处,眼睛只直瞪着前面,身体僵硬笔直的走着,心中开始担忧起来:这才过了二十几天,怎麽人都变了。後来的一二百天我们又要如何渡过?
但立刻我嘲笑起自己的多虑,一二百天?不知道这个dòng里有会多少人能顺利渡过这段黑暗中的日子?又有谁能如此幸运的磨过风日,再见昔日阳光。
不过他们应该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为什麽还有那麽多的痛苦?这个问题也许我永远找不到答案,因为我不是他们,没有过他们曾经的风日经历。
在dòng中七折八後,我将食物领到了。
我拿到食物後,没有丝毫的犹豫转身就朝着回路走去。由雷诺那里我已经清楚的知道,等到二十天後的祝生日一过,整个邦会就要开始残酷的淘汰比赛。到那个时候起,配成对的男女们进入到一个独立的大dòngxué後,大首领就要宣布将二个dòngxué之间的通道关闭上。从此以後,这边的dòngxué将成为一个混乱之地,活下来成为唯一的目标,而为了这一个目标,qiáng者生弱者死这千古不变的理论会dàng然无存,无论曾经谁qiáng或孰弱,有的只是谁活着谁就是qiáng者。公开的淘汰和私下的厮杀会让这松针树的香味渗出浓浓的血味。
而此刻是bào风雨来临前的最後宁静。
刚想到这里,我只感觉水滴在头上,顺手一抹,借着火光一看,却是一点的绿色水迹,还有股腥味。
立刻我的心紧张起来,憋住气我抬头上瞧,看见上面空无一物我才松了一口气。正想继续向前走,但又感觉到有水滴到了脸上。瞬间我的神经绷紧,张大了眼睛仔细观察着dòng的上方,可惜在这样的光线下什麽都看不见,只有光印着我的影子在凹凸不平的墙壁上曲折扭动着。
但很快我发出惊恐的叫声,因为在与我只是几寸的距离的石壁一个小小凹进去的地方,一双泛着白眼的眼睛,像是正在注视着我的脸。
那是一张溅满绿血的脸,表qíng痛苦而扭曲的脸,看得我心惊胆颤。
火光在闪烁着,让周围静止的物品都有一种在慢慢晃动的感觉。隐约看见浓浓的绿血,正从他张大的口中不停向外冒,胸前那把斧头将他的身体钉在了凹处。
“滴,滴。”
血滴落在地上发出的声音,突然间在我的耳朵里变得如此的明显和清晰。
飞溅在通道顶上的血我并没有看见,但我仿佛能感觉到那黏稠的浓血正汇集在我的头顶,它们一滴滴的向下落。滴在我的头顶,沿着我的头发向下滑,贴着脖子流到我的身上。这样的想象让我立刻感觉一股寒气直冲头顶,全身毛骨顿时悚然而立。
我感觉有些腿软心跳。不是没有见过死人,但在这样的qíng景下,黑暗,狭窄,弱光,血味,独自一人,再加上寂静的只听得见血滴落的声音,这一切都能立刻让本来就可怕的事显得更加yīn森恐怖。更别说在你的对面有一具男尸,而且你的手指尖还摸到他的身体,手上还有他流下的血迹。
我颤抖着声音,终於叫出了声:“有人死了。”边叫边跌撞着朝向最近的住户跑去。
dòng里那个男人听着我的话,只是用着一张冷漠而毫无反应的脸,哼了一句:“哦死了说,给头领说就可以了。”
我愣住了,对於生命的消失,只用了一句“哦死了”来回应,过了半天我才反应过来,我居然又忘记了现在我是在如何的世界里。
对方显然是看出我的诧异和不解,摇了摇头道:“反正又是不第一个,正常。”
不是第一个,我有点迷糊了,之前还有人死,我怎麽不知道。但立刻我抽了一口气,转身向着家的方向跑去。
我一样的,我是一样的。
与所有听到我呼叫声音而毫无反应的人一样的,我也曾听到过那样的尖叫声,也假装什麽都没听到,做一个毫不理睬身边所发生事qíng的人。我也是曾听着外面说有人死而毫无反应的人。
曾听到过的一声声尖叫也许是和我一样发现尸体的人惊恐的叫声,更可能却是受害者发出的痛苦求救声。什麽时候起,我变得毫不关心周围,麻木和胆小正在改变着我的整个人。
过去的我深深明白,不理解不赞成这样世界的我并不能改变这个世界任何一点。但自认为至少我能保持自己的意念,用着自己的办法慢慢去溶入这个世界,去适应它。
结果却是现在的我,像是已经习惯了一切,已经完全溶入这个世界了,但我却感觉失去了自我,我自己看不见自己是什麽样子了。
我到底怎麽了?我到底要如何做,才能在这个世界生存,又不让自己有痛苦的懊悔存在。此刻我的思绪有些混乱。
终於跑回了家,我望着半靠在家门口喘着粗气,dòng里雷诺正望着失常的我,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怎麽了?”雷诺拉着我的手,将我带进了dòng中:“你领的食物?”
这时我才发现手中空无一物,有些反应不过来,我张着嘴过了半天才吐出几个字:“有人死了。”
“哦。”雷诺明了的点了点头:“我知道应该怎麽办了。”转身走到了门口,但立刻又返了回来,站在我面前,一把将我的脸抬了起来,
我茫然的望着他冷俊的脸,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直到他消失在门口後半天,才像是反应过来,捂着眼睛,不让泪有机会流出来。
他只说了一句:“不要太勉qiáng自己。”
但这一句足够了。
也许一直就只有他最明了我,明了我的怕死,明了我固执而懦弱的坚持。
也许一直我都等着有人对我说一句话,对着随波逐流的却又不甘心的我说一声,不要太勉qiáng自己,让自己放松下来,有时自责比他责更让一个人的心灵颓废而软弱。
现在这一刻,我被雷诺解放了。我的心不再在是与非中摇摆,我要做的只是真正的自己,一个自私懦弱却珍惜生命的人类。我心中的那杆秤依然存在,一边放着生命,一边放着人xing。而平衡它的就是我那点小小的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