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记
屋里的桌子上面,放着水和果糕儿,显然是早有准备。
徐良玉那点酒劲早就消散个gāngān净净了,她叫不来人,胡乱将自己摔在chuáng上,就不动了,从前在这院子睡不着的时候,晚上总能听见不知名的虫儿在窗外叫得欢快,现在到了冬天,似乎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可恶。
她在chuáng边捶着拳头,不知不觉竟也睡着了。
许也是借着酒兴,一夜无梦,早早醒了,徐良玉听见外面房门一动,忙是坐了起来,外面一行人鱼贯而入,全都是不相识的小丫鬟。
她昨晚上是合衣而眠,现在发辫微乱,瞧着她们一个个的陌生模样,忙是走了过去。丫鬟们当即俯身见礼,她一步步走过去,先只是嗯了一声,到了门口拔腿就往出跑,可惜才一打开房门,外面两个侍卫模样的当即将她拦了下来。
徐良玉无奈,只得告饶:“殿下呢,我要见殿下,我有话对他说。”
没有人理会她,她又回头抓过一个丫鬟来:“殿下呢,我要见殿下,我有话对他说。”
丫鬟们将手中的钗钿礼衣,统统放在了一边,女子成婚,多穿青绿,小丫鬟惊恐地跪在地上,只说不知,还有人上来搀扶她,要服侍她洗漱,她目光在那广袖上衣上扫了一扫,心如捣鼓。
这是真的准备要成婚吗?
他胆敢违抗武后,在这敏感的关头,又会有什么样的未来?
她任丫鬟们伺候着,闭上眼睛,开始仔细回想,可惜实在是时间过了太久,她只记得来时是在章怀太子墓来的,只记得高宗时候,光是太子就变换了几次。
东宫太子之后,按理说就应该是李贤那个短命鬼了。
她只记得这些,穿戴整齐,幸好并没有qiáng迫她立即穿上婚服,她又坐了梳妆台前,又有妆娘给她梳妆,她完全是配合模样,又似是漫不经心问起:“殿下现在在哪里,你们可都知道?”
给她梳头的丫鬟小心翼翼地,动作轻柔得很:“婢子不知,殿下临走之前,只是告诉我们,将良娣伺候好了,很快便要大婚。”
哪有这样的大婚,他这简直是胡闹。
qiáng压下怒气,又是好言好语地问道:“你们见了我的丫鬟青萝没有?”
大家都纷纷摇头:“不曾见过,也不曾听说过有叫青萝的丫鬟在咱们府上。”
也有人说是自己才来,谁也不认识。
她抿唇又问:“那可曾见到张良娣了?她可在府上?”
可算有人在背后忙应了声:“张良娣才还在灶房叮嘱婶娘,让给孩子们做汤羹来着。”
总算还有个能说得上话的人在,徐良玉看着镜中的自己,敛了神色淡淡道:“那请张良娣过来与我说说话,总该可以的吧!”
这个还真的没有人说不可以,丫鬟们面面相觑,沉默不语。
雍王府还是有管事的人在,徐良玉耐着xing子道:“张良娣从前掌管内务,殿下总要给她三分薄面的,我一个人在屋子里坐的闷趣,请她过来无非也就是说说话而已。”
话是这么说,但是其中一个丫鬟领了命出去,片刻又走了回来,她一脸难色,只跪了徐良玉的面前,求别在难为她了。
也不让她出去,也不让她见客,不知给她盛装打扮gān什么。
梳了发髻,点了妆,她给人统统都撵了出去,一个人在屋里生闷气,可惜也没有人搭理她,只不多一会儿,有人送了早饭来,也和平常一样都是她爱吃的蒸饼和汤。
她怎么吃得下,一口未动。
徐良玉就坐在桌边,看着饭菜像入了定一样。
她侧耳细听,院子里果然一点动静都没有,这种安静越发地让人焦躁,又过片刻,有人进来收碗筷,一个听别人叫叫朵儿朵儿的小丫鬟,看见饭菜未动,当即跪倒。
看着模样,也就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徐良玉顿时扶额:“你跪什么,别动不动就跪,我心qíng不好不想吃饭,与你没什么gān系。”
小丫鬟吓得直哭:“殿下临走的时候说了,倘若伺候不好姑娘,少了什么毛发我们脑袋都保不住的。”
徐良玉略无语:“我再说一次我不想吃饭,与你没有gān系,你若害怕,就说我说的,李德他来见我,我与他说就是。”
小丫鬟直瑟瑟发抖:“姑娘还是吃点吧,多少吃一点,殿下回来我们也好jiāo差。”
看这小模样,恐怕是李德走之前就有jiāo待,她揉着眉心,闭上眼睛索xing不去看眼前这少女了:“你倒能jiāo差能保命了,我又怎么jiāo差拿什么保命呢,不吃就不吃,拿走!”
她狠了心意,gān脆眼也不睁,脸也不抬了。
小丫鬟一点主意也没有,也不敢真撤了饭菜了事,只说去给她换点热的饭菜,忙是托着饭菜盘子退了出去。日头逐渐高了,屋里也暖了起来,窗边虽然没有炭盆,但是接着地气,也不冷。
也不等这个小丫鬟回来,院子里忽然又响起了脚步声。
听着动静,有轻有重。
徐良玉一下睁开了眼睛,随后听见花儿咯咯的笑声,不知是哪个丫鬟抱着她,似乎还逗弄着她说着童谣,她一下站了起来,伸手来推窗棱。
花儿小胳膊小腿似乎跑进了亭兰院来了,小丫鬟耐着xing子直哄着她。
窗也推不开,徐良玉贴着耳朵,听见张良娣的声音也随后响了起来:“花儿,小心着点,别跑,可别摔着!”
喜得徐良玉连忙细听,很快,门口守着的侍卫已经迎了上去。
院子里似乎争执了起来,张良娣不知拿了什么东西,怒不可遏的:“睁大你的狗眼看看,天后钦赐的,你们还敢拦我!”
侍卫队自然不敢qiáng行将人赶走,将李德举出来推脱。
片刻,也不知道张良娣又小声说了什么,小丫鬟与花儿说话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了,院子里又安静了下来。徐良玉急的直拍窗,片刻,女人的声音才在窗外响起:“妹妹,别敲了。”
正是张良娣的声音,徐良玉喜出望外,忙隔着窗户叫道:“张良娣救我!我被殿下关起来了!这都怎么回事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呢,殿下呢!他在哪里!”
张良娣此时已经将侍卫支开到了园子的一边去了:“我只能在这和你说两句话了,也救不了你,殿下不在府里,但是看这阵仗他是铁了心要与你大婚,也不知是喜还是忧。”
徐良玉深呼了一口气出去,靠了窗边:“他怎样我管不了,但是我不想嫁啊,良娣救我!”
其实比起那些权贵之女,李德若能真的娶了这么个女人进门当正妃,于她更为有利,现在她有功在身,身边还有一儿一女,和徐娘子也相熟了,虽然不至于qíng同姐妹,但总比别个qiáng多的多。
只不过,这般大祸临头的事qíng,她也不愿李德担着。
张良娣也靠在了窗边:“这可是冒死了,妹妹让我救你,可我怎么救你,雍王府现在都被围着,怕是连一只虫儿都飞不出去呢!”
徐良玉真是yù哭无泪,她冷静下来拍着自己的脑门,片刻才道:“有一个办法,有一个办法的,良娣想办法向天后求救,只说这便是我的心意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