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记
只一边的窗口亮着烛火,灯火昏暗。
薄纱被微风chuī动,chuáng上的人真是在梦中,侧身躺着,睡得正沉。
李贤脱衣脱鞋,坐了过去。
薄纱微动,他扳着徐良玉的肩头,在暗夜当中盯着她的眉眼,人看顺眼了以后,挺翘的小鼻尖都觉得特别可爱,伸手刮着她的鼻尖,刮了两下才是躺倒。
徐良玉迷迷糊糊靠了过来,他长臂一伸,直接给人揽在了怀里。
她似乎醒了,半梦半醒地过来掐着他的胳膊,又掐又打的,他更是将人揽紧了:“别闹,愿打私下打,让别人看见了,你几个脑袋不够掉的。”
她骨碌一下坐了起来,他随之也坐直了身体,二人此时相见,本是夫妻,却觉中间隔了千山万水一样。徐良玉清醒过来,更是挨了他坐好:“没有一样是真的,说什么别人有这几百万银钱也不会娶人家女儿,我若没有这些流水,你也不会挨我的边,说什么没有遇见别人,日后还是有什么房娘子,人家才是正统的太子妃,进了东宫,看似荣宠无限,日后大祸临头,殿下,你让我战战兢兢,如何能信你。”
她抱着双膝,一副小可怜的模样。
李贤眸色漆黑,偏过脸来:“你确定你还要继续闹下去?”
徐良玉抬眼,几乎是拍着自己胸脯了:“我说的是心里话,殿下只当我在闹,却不知天命如此,谁也改不了的。”
他额角突突直跳,抱了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上:“没有什么房娘子,也没有什么大祸临头,我保证。”
说着更是将整个人都捞了自己身上来,躺倒。
他扣着她腰身,仰脸看着她:“你的脑袋里面都装了什么,嗯?胡思乱想不如想我,可曾想过我?”
也是实在想得紧了,手便不老实起来了。
徐良玉才睡了一觉,梦里都是被人砍头的,哪里有什么心qíng应付他,可她推拒不开,手脚都被缠住了一样,片刻就被他按住放倒了。
承德殿外宫女早被荣生撵了出去,青萝与他站在外殿,只听里面徐良玉一声惊呼,随即断断续续地全是她的声音,有时候她叫着殿下,有时候她骂着他混蛋,有时候她没有动静,有时候她似哽咽着,呜呜咽咽的。
荣生望天,青萝羞红了脸。
下了一夜雨,快亮天时才是停了,屋檐还滴着水,滴滴答答的,早起李贤便不见了人影,不过他指派过来看着她的人却是还在,教养嬷嬷也送了过来,说是要教导她礼仪。
两人都是武后身边的人,不过来之前早受了太子一番警示,自然不敢放肆。
一个周嬷嬷,一个chūn嬷嬷。
徐良玉才吃过早饭,两人便被荣生送了眼前来,原来也不是电视当中那样看的顶什么花瓶的,先是熟读宫中服饰礼仪,她端坐在旁,周嬷嬷用戒尺抵着她的后背动也不动,chūn嬷嬷坐在她面前读书,一句一样教她。
皇后服有袆衣、鞠衣、钿钗礼衣三等……太子皇太子妃服,首饰花九树,小花如大花之数,并两博鬓也……宴会服……三品已上,大科??绫及罗,其色紫,饰用玉。五品已上,小科??绫及罗,其色朱,饰用金。六品已上,服丝布,杂小绫,jiāo梭,双紃,其色huáng。六品、七品饰银。八品、九品鍮……”
青萝和多儿侧立一旁,听着这些拗口的东西也是昏昏yù睡,徐良玉端坐如斯,垂着眼,却是细细听了,她记忆力向来都不错,听着她们像念经似地也记了不少东西。
权当是打发时间,她仔细记下,chūn嬷嬷还夸她学得很快,倒背如流。
歇着的空当,她便与她们说着闲话,不知不觉便扯了武后身上去,到底是她身边的人,言谈之间,敏感的东西从来不说,提及了李贤小的时候,才是多说了几句。
徐良玉这才知道,李贤自从出生以来,便被封王荣宠一时。
后来他因韩国夫人的事qíng顶撞武后,才给他改名李德,许也是叛逆期,他与武后的关系一度降至冰点,后封雍王,因着与太子一奶同胞,才有所缓和。
如今改回本名,另有大师给批过命的。
晌午时候,两个嬷嬷退下了,徐良玉在承德殿的园子里晒了会太阳,来回走了几圈,便是坐了凉亭当中,不许人上前。
院子里也无别人,她好好坐下,两手使劲揉着自己的太阳xué。
关于从前的记忆都十分模糊了,关于章怀太子墓里那些东西,只隐约记得,继立太子之后,没几年便是被贬为庶人,可究竟是几年,也许是四年,也许是三年或者五年,总之被贬之后又几年,李贤被诛杀。
前前后后不超过十年,她记得当时在墓中还是感慨过,死的时候大概还不到三十岁。
距离现在也不过十年左右的光景,她揉了又揉,可当年的东西在脑子里已经没剩了多少东西,怎么想也没想起来到底是因什么谋的罪,也忘了到底是哪一年。
亭外花丛间,彩蝶飞舞,她想不起终于放弃了,一手扶着亭柱站起来,抬眼往东望去,高楼林立,光影在宫殿上制造出了层层叠叠的假象,像一个jīng致的牢笼。
她出不去,自然向往自由。
可惜李贤看得紧,他只当她与他闹什么别扭,将近十年的光景,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也救他一救。徐良玉走出亭子,外面宫女侧立两旁,忙是跪拜。
肩头的披帛突然滑落,背后自然有人来扶,忽然意识到了自己再回不去从前,她叹了口气,下意识轻抚了一下腰间的圆玉。
早上离去之前,他在她唇上吮了吮,留下了其中一块,特意叮嘱了,让她带在身上。
他非把她弄醒了,让她再三保证了,不再提什么和离的,才是走了。
她越走越快,腰间的配饰一起叮当作响,指尖轻抚过圆玉的玉身,徐良玉一边走一边仔细回想,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将家底都摊在李贤面前的。
回到承德殿里,偌大的大殿里似乎只能听见她的呼吸声一样。
chūn祭在即,武后突然派了这么两个教养嬷嬷过来,也是给了李贤一个态度,既批判她了,看轻了她,又承认了她,她现在怎么办,和李贤在一起时候说云裳坊和波斯店都给了他了,现在想起来如何能甘心。
他让她相信他,说没有什么房娘子,没有什么大祸临头。
回寝宫又静坐了片刻,大明宫便是来人接了,说是天后召见。
李贤不在,徐良玉知道她早晚会让自己去见她,忙是按照礼仪穿戴整齐了,青萝给她发髻上又cha了金钗,也是妆容jīng致,忙是跟着宫里的公公出了承德殿。
荣生不知哪里得了消息,忙是过来送她。
徐良玉脚步不快,他就跟了她的身侧,急急地:“殿下那边正忙着顾不上您,太子妃万万不可胡言乱语,万万慎言慎行,以免祸从口出。”
她不咸不淡地应了,他更是急:“太子妃千万记得啊!”
徐良玉回头瞥了他一眼,想必李贤是真脱不开身,她心中一动到底还是应了一声:“嗯,知道了,回去告诉你家殿下,让他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