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加热了他的冷血
印象中,卢卡斯持盾握剑,永远是锋芒毕露的。
“卢卡斯。”赫伦轻声道,“你叫卢卡斯。”他又重复一遍。
“您知道我的名字?!”卢卡斯激动,惊喜的神qíng像找到新玩具的孩童。
“我知道,而且记得很清楚。”赫伦说,“你为什么找我?绝不只是为了还项链吧?”
“是的。”卢卡斯慡快地承认,“我想做您的奴隶;换句话说,我希望您是我的主人。”
“如果我拒绝呢,你回去之后就要见到蘸着盐的马鞭吧?”
“那是当然。不过……”卢卡斯笑道,“比起见您,那点小惩戒不算什么。”
“哦,勇敢的日耳曼人。”赫伦调侃一句,“说说我为什么会有这个殊荣吧。”
“因为我想为波利奥奉出鲜血,想为这个伟大的姓氏赴死,想为这个高贵的家族卖命……”
“闭嘴!”赫伦打断他,“我想听实话。”
卢卡斯沉默半晌,“因为您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的贵族,也是最漂亮的人。您手下的奴隶一定过得不错!”他说。
赫伦轻嗤一声,“不要用漂亮形容我。”
“哦,那就是……最好看的人!比壁画上的维纳斯好看不知有多少!”卢卡斯满脸堆笑,“很抱歉,我没读过书,不识字。”
赫伦忽略他谄媚的笑,“好。从今以后,我就是你唯一的主人。我要你永世忠诚于我,无条件地服从我,听从我的任何差遣,摒弃你自己的任何想法,无论是对是错。”
卢卡斯啧了一声,眼睛眨巴几下,为难地说:“这个……很难做到呀!您也知道,想法是控制不住的,它会自己冒出来。像皂角水的泡泡,咕嘟咕嘟的……”
这不是正常的回答,赫伦有些惊异。他被地位卑微的奴隶反驳,在某种程度上,他失掉了面子。
“那就不要让我察觉到!”他故作严厉地告诫道。
卢卡斯无声地笑着,没有再出言不逊了。
第5章 心口烙印
赫伦将卢卡斯领回家,吩咐他去洗澡和吃晚餐。
他在铜盆里洗净双手,抱起香炉嗅了嗅,醉酒的头疼被薄荷香气减轻。
奴隶为他掌灯,玻璃灯罩镶花瓣形金边,在幽暗的回廊里宛如一颗浮动的金珠。
他一路踩着地毯来到书房,在摇椅上躺下。奴隶们点亮蜡烛、给他倒牛奶,用手帕擦拭羊皮卷以防弄脏他的手。
他们勤快而乖顺,做完活计便安静地退下。
赫伦喝光杯中的牛奶,懒洋洋地眯起眼睛,心里暗自满意。
他用两脚抵住桌腿,弯曲的腿慢慢伸直,摇椅因为身体的推动而后挪,咚一声碰到后墙的窗户。
他背靠着墙,后脑勺贴上窗台,这个角度使他能看到夜空的月亮。
卢卡斯换上新衣而来,看到了这样的赫伦。
“波利奥大人。”他轻唤。
赫伦支起脑袋,飘起的窗纱裹住他的脸,面部轮廓被描绘出来。
他伸出食指撩开窗纱,俊美的五官立刻显现。
卢卡斯跪在地上,穿着棕红色的短袍,腰间系根带子。因为洗澡的缘故,他gān净的金发蓬松起来。
“洗完澡了?”赫伦盯着那捧金色问。
“是的。”卢卡斯恭敬地回答,“这是我第一次用gān净的水洗澡。”
“你总是去公共浴场吗?”
“比那更糟。我只能泡在训练场的木盆里,还要等别人洗完。盆里有血,洗澡水永远都是浅红色的,上面还飘一层沙子……”
赫伦笑出声来。他并非因为话的内容而笑,而是卢卡斯撇嘴歪头的样子。那滑稽的表qíng与角斗士的qiáng硬气息诡异地结合,形成一种令人发笑的效果。
“我向你保证,今后你不会再用血水洗澡了。”他笑着说,“你会单独住一间屋、有新衣服穿、每天都有一份鱼ròu吃,甚至可以结婚、生子。”
“有您这样的主人真是神赐我的福泽!明天我就烙上家印,向您表明我的忠诚。”
“我相信你的忠诚,卢卡斯。”赫伦收敛起笑容,“我相信你。”
一个奴隶躬身而来,打断主奴二人的谈话。
“主人,塞西到了。”
“很好,让他过来。”赫伦坐直身体,清了清嗓子。
卢卡斯察觉他格外认真,会意地退下了。
塞西是普林尼的老奴,侍奉他将近三十年。普林尼搬出家宅独居后,身边只有这一个奴隶。
他是个忠实的家仆,两鬓已生出银发,腰背习惯xing地前倾。
赫伦看着他轻叹:“你老了许多,塞西。自从父亲搬走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你。”
“人终归会变老的,主人。”塞西垂首说。
“这些年,你一直在服侍父亲,我想你应该很了解他。”
“大人信任我,这是我的荣幸。”
“我找你过来,是想问你一些事。”赫伦站起来,胳膊撑在桌案上。
“关于父亲,我希望你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他顿了顿,“并且是如实地告诉我。”
“神明在上!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告诉您!”塞西诚恳地保证。
赫伦沉默一会,盯着他说:“他是怎么死的?”
“他的身体腐烂得太严重,查不出死因。”塞西叹气道,“他有严重的心脏病,但他很少看医生,我想他大概是因为这个病才猝死的。”
“那他有没有立过遗嘱?”
“这是波利奥的家事,我不太清楚。您也知道,奴隶是禁止参与主人的家事的。就算大人立了遗嘱,我也没资格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他还有一枚红玛瑙的印章戒指?”赫伦亮起无名指上的戒指,“和这枚黑戒的图案一模一样?”
塞西眯起眼睛沉思,很费力的样子。“他有过,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赫伦有些激动,老奴的回答像一道劈开暗夜的电光。
“你知道那枚戒指在哪儿吗?”
“很抱歉,我不知道。大人原本一直戴红戒,也用它处理公事。但是……突然有一天,他就不戴了,又找匠人打了黑戒。我只是卑微的奴隶,不太清楚红戒去了哪里。”
“他是什么时候戴黑戒的?”
“大概是……二十几年前吧。”他困难地回想着“我记得他戴黑戒后没几天,就从家宅搬出去了。”
虽然没有直接的线索,好歹还算有收获。赫伦舒口气躺下,摇椅发出轻轻的吱呀声。
“说说父亲吧,塞西……”他盯着屋顶,目光有点失神,慢吞吞地开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大人很少说话,也不怎么笑。”塞西说,“他总是忙着公事,闲的时候把自己关在屋里,嘱咐我不要打扰他。他不怎么指使奴隶,准我的假期很充裕。他还帮我娶了妻子,是个难得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