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加热了他的冷血
“塞西,你不用在一个儿子面前把他的父亲夸得这么完美。”赫伦歪过头说,“我知道他迷恋一个寡妇,还和她通jian,你不用帮他隐瞒。”
塞西尴尬地垂下头,“其实……大人和她并不怎么见面……”
赫伦瞥见他为难的样子,转移了话题:“他还有什么喜好吗?”
“大人没什么爱好。不过……他特别在乎一只纯金打造的小盒子,让我每天用羊毛刷扫上面的灰尘。那盒子很小,只有小拇指那么长。”他竖起拇指和食指,比划一下长度。
赫伦来了兴致,坐直了身子。“里面装了什么?”他问。
“不知道。大人从不允许我打开。”
他挑了挑眉,摸着下巴想了一会,问:“他……有没有提过我和母亲?”
“这个……”塞西支支吾吾,“大人他……”
“如实说,塞西,你知道我讨厌掩饰和说谎。”
塞西犹豫一下,开口道:“……大人从不让我提起你们。”
“呵。”赫伦自嘲地轻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是一位好父亲!”
临走时,赫伦为塞西拟了释放令。这位世代侍奉波利奥的奴隶,在今晚成了自由民。
……
雨下了半个夜晚、甚至淅淅沥沥到中午。这是难得的凉慡,停滞的燥热罕见地被驱散,赫伦贪享凉意睡到中午。他随意披件斗篷,就去了高台上chuīchuī风。
高台伫立在厅殿后部,下方是一片光秃秃的空地。上一世,赫伦将它改造成训练场。他就站在这台上,悠闲地咀嚼ròugān或品尝葡萄酒,观赏买来的角斗士刀剑相向。
只是死而复活后,他没了这份娱乐的心思。
他听到剑宇划破空气的嗖嗖声,在雨声中有些突兀。垂眼向下看去,果不其然,那个金发碧眼的日耳曼人在练剑。
两人好象是心有灵犀。卢卡斯忽地停下动作,将剑钉在地上撑着身体,微喘着看向高台。
他赤luǒ着上身,腰间围一件遮到膝盖的黑兜布。
因为下雨的原因,他的额发湿成一绺一绺的,随着低头的姿势而垂下来。他就在两根发绺的空隙之间,抬眼盯着赫伦,嘴唇勾起若有若无的角度。
他微笑着冲赫伦招了招手。
满天倾斜的雨丝中,赫伦走下高台、来到他旁边。
卢卡斯自觉地下跪。
“波利奥大人。”他沙哑的嗓音响起。
赫伦瞥一眼他空白的脊背,问:“你还没有烙家印吗?”
卢卡斯突然笑起来,肩膀不住地颤抖。他的笑声不加任何掩饰,就这样锋芒毕露地响起来,好像眼前的人不是掌握他生死的奴隶主。
他握拳伸出拇指、朝心口处一指:“我烙在这里了。”
那是正对心脏的位置,红肿而狰狞。家印是“波利奥”的首字母P,如长虫般贴附在胸膛,在周围牵引起褶皱,而苍白的肤色使它更加刺眼了。
赫伦似乎闻到沙石和血液混合的味道,那是一种qiáng烈的、复杂的气味,使他产生一种熟悉的震惊。
而上次经历这种震惊,还是在卢卡斯死去的那个晚上。
“这里的人我都不认识,他们不会帮我烙脊背。”卢卡斯解释说。他低着头,赫伦看不清他的表qíng。“我就只能烙在胸口了。”
赫伦把斗篷摘下、披上他光luǒ的后背。
“跪下来吻我的脚背吧,卢卡斯。”赫伦说,“你该改口叫我主人了。”
卢卡斯伏低上身、将头贴近地面,“主人。”他的声音小得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捧住赫伦的脚踝,吻上他的脚背。和所有的奴隶一样。
第6章 金红色
卢卡斯的烫伤好得很快。肿胀褪去许多,留下不怎么平整的表面。
他站在铜镜前,把领口扯到臂弯,又拧开药膏盒,在盒里挖出一大坨,点着手指把药糙泥涂抹在伤疤上。
他将视线下移到疤痕处,忽然笑了。
赫伦掀起他房间的门帘,看到对着镜子傻笑的卢卡斯。
“你笑什么?”他走过去。
卢卡斯将衣领整理好,恭敬地说:“我几乎没怎么照过镜子,尤其是这样漂亮的铜镜。”
“我说了,你以后的生活会越来越好的。”赫伦说,“我会尽力去帮助你的。”
卢卡斯气息一顿,说:“我也是。”
赫伦坐下,微微仰头看向他。阳光透过小窗打在他的嘴唇上,本来红润的唇色有些泛白。
这是熟悉的唇色。赫伦眼前迅速追溯到他的死状。
这似乎成了一种本能xing的行为,在他没来得及阻断时,就已经自动完成了。
“卢卡斯,”他闷声说,“我想带你去巡查家产。”
“现在出发吗?”
“嗯。我们去拉丁姆,那里有我父亲的故居和玫瑰园。”他顿了顿,“我只带你一个人去。”
……
马车在路上颠簸而行,那是罗马城路面坑洼的缘故。赫伦半躺在车里,懒懒地嚼着橄榄gān。
道路越发崎岖,人口杂乱起来,喧闹之中夹杂着高亢的吆喝声。新鲜的鱼跳出竹筐,在泥泞中打滚;面包的香气与鱼腥味jiāo织,还有被太阳晒久了的鲜ròu油腻的气味。一切是这样脏乱而泥泞,集会总是富有这种混乱的生命力。
马被猛地勒住脖子,发出嘶嘶的低鸣。赫伦晃动一下,慢悠悠地朝前边看一眼。
卢卡斯手执缰绳,一条腿盘在车板上,另一条随意地垂下。他嘴里叼着根像是青糙的植物,有种粗砺的狂野气质。
“怎么了?”赫伦慢慢地开口。
“这里人太多了,马车不好走过去。”卢卡斯侧过脸说。
赫伦视线逆光,他只能看见他侧脸的剪影,看不到他向内探视的眼光。
他随手抓起一颗腌橄榄。
“接着。”他扔了过去。
卢卡斯抬肘一把接住,手在空中划道弧,手臂的肌ròu因为瞬间爆发的动作而隆起。
“赏你的。”赫伦撑起身子说,“我要下车。这里好像很有意思,不是吗?”
马车停靠在路边,两人走进集市。香肠层层叠叠地挂起,菜农向萝卜上洒水。健壮的男人搬运着酒桶,少妇在幽深的屋里铿铿锵锵地纺布。脏脏的孩童拿着糖乱跑,欢乐到夸张的脸孔使他们像小怪物。
赫伦平时不怎么接触这些,也没有表现出探究的兴致。
他买了一串昂贵的烤孔雀ròu,以文雅的姿势缓慢吃着。
他本还想为卢卡斯买的。
“奴隶的胃是装不下贵族的食物的。”卢卡斯用奉承的话回绝他的好意。
“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赫伦嚼着ròu,他的唇抹上一层薄薄的油光。
“人总要认清自己的位置,我的主人。”他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