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归来
宁如海眼神翻涌,终于像下定了决心,即便宁渊背后有人撑腰又如何,他是一家之主,若连一个晚辈都惩治不了,又何以在外边治理千军万马,骨子里军人的血性一上来,他当即指着宁渊道:“来人,将这个孽子给我押住!”
这次他没有亲自动手,是为了给自己留个面子,如果宁渊反抗起来他像方才那样压不住,以他的身份会很丢脸。但这次宁渊却奇怪地没有反抗,而是认命般任人抓住他的两条胳膊。
“不知父亲想要如何处置孩儿。”已经被人挟制了,可宁渊还是不慌不忙,脸色都没有一丝改变,只望着宁如海。
宁如海还未说话,宁湘却带着得逞的快意笑容,义正词严道:“你下毒害人,本就是死罪,谋害的还是亲人,更是罪加一等,还妄图嫁祸给别人,简直罪不容赦,父亲英明,定会从重处罚,以正家风!”
“哦?”宁渊侧过脸,“那以二哥的意思,父亲该如何处罚我呢?”
宁湘正要说话,可当他对到宁渊一双眼睛时,却突然觉得脊背凉飕飕的,那双眼睛里太平静了,完全没有一般人碰到这些事会该有的慌张与恐惧,就连宁渊对他说话的语气,也比平日里打招呼的语气还要心平气和。
他一定是故作镇静,一定是,其实心里早就吓得尿裤子了。宁湘这么想着,却也回避开宁渊的目光,狠声道:“你犯下这样罄竹难书的罪过,简直天理难容,按大周刑律,当处火刑!”
原来是想烧死他。
宁渊忽然忍不住笑了,上辈子他便是死在火焚柱上,没想到重活一世,还有人想要烧死他,他自问从来没做过加害别人的事,但他们却步步相bī恨不得将自己置于死地,若非真的只有自己死了,这些人才能快意?
他目光滑过宁湘的脸,接着又滑过宁萍儿与柳氏的脸,滑过屋子里一张张看热闹的脸,最后顿在宁如海脸上。
他之所以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反驳,就是想要看看,这个自己的亲生父亲,是否果真会杀了自己。
“既然湘儿都如此说了,那么便这么办吧。”宁如海挥挥手,直接决定了宁渊的下场。
那般无情,甚至都未曾有片刻的犹豫和思量。
宁渊嘴角微微勾起,原来这便是答案,他明白了。
“祖母。”在几个下人要拖他出去的时候,在宁萍儿已经忍不住笑意开始抹gān净脸上泪水的时候,宁渊却突然看向沈氏道:“祖母,孙儿有话要说。”
018 移花接木
“怎么,方才还嘴硬,如今死到临头,却想讨饶了吗?”宁湘喝道:“别忘了你可是差点害了祖母,即便祖母心善,也不可能帮你这个家门败类说清!”
宁渊理也不理他,只是望向沈氏,“祖母,您在这家里最是德高望重,孙儿也最敬您,孙儿只想问您一句,您也认为是孙儿下的毒么?”
宁渊表情真诚,说得也是言辞恳切,沈氏不禁动容,可她虽为老夫人,但这家里做主的到底还是宁如海,只能摇头道:“祖母本是想信你的,可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也由不得祖母不信。”
“有祖母这句话,孙儿即便是死,也无憾了,可是那物证。”宁渊笑了两声,忽然朗声道:“二哥不通药理,萍儿妹妹只消拿着银簪试探,便异口同声咬定了那药粉是砒霜,坐实了我的罪名,如今我既要赴死,好歹也让我死个明白,在场最通药理的莫过郑大夫,便请郑大夫来验一验,这包东西到底是不是砒霜。”
宁渊声音不大,说得却是在情在理,沈氏点点头,朝身边的郑大夫道:“那便有劳郑大夫验上一验,也好给我们大家一个明白。”
“三弟,你这般拒不认罪,垂死挣扎的模样,实在是可笑。”宁湘轻哼一声,端上一副看热闹的表情,他可不相信到了这最后关头宁渊还能翻出什么风làng,那包砒霜是他亲手准备,又亲手jiāo给宁香儿的,让她在热圆子的时候偷偷藏进竹宣堂的厨房,如今不出预料地被当做证据搜出来,即便郑大夫去看,难不成还能老眼昏花地看错?
郑大夫听了沈氏的话上前,他从医谨慎,查验得也很仔细,先取出一根银针,抹了点白色粉末在上边,见银针果然变黑,他接着又拿一些粉末用油纸托着,就近放在一个炭盆上烘烤,不过片刻功夫,那粉末便腾起一股青烟,散发出阵阵刺鼻的气味。
“气味这般难闻,还能出什么错,定是砒霜无疑,郑大夫动作小心些,莫让父亲母亲还有祖母沾染到毒气。”宁湘捂住口鼻,一直袖袍不住在面前摆着。
郑大夫眼神怪异地看了宁湘一眼,“砒霜?”随即又笑了,“二少爷应当是年纪小,没见过砒霜,认错了也寻常,今日幸好我在这里验过,不然只怕三少爷要受天大的冤枉了。”
郑大夫的话让在场诸人皆是一愣,沈氏第一个反应过来,“郑大夫,你什么意思?这一包东西不是砒霜?”
“自然不是。”郑大夫捋了捋下巴上的长须,托着掌心里那些尚在散发气味的粉末说:“这不过是药铺里再常见不过的雄huáng散。”
“不可能!”宁湘不可置信地低呼一声,“那明明就是砒霜!”话音刚过,他或许也察觉出了自己言语的不合理,又迅速辩解道:“我是说,那东西明明会让银针变黑,怎么可能不是毒物!”
“二少爷,并非能让银针变黑的就一定是毒物,在药理上这是不通的。”郑大夫看着宁湘急切的脸,只当他是在自己请教,便用一种语重心长的语气道:“雄huáng散和砒霜瞧上去很像,但一个有毒,一个无毒,至于雄huáng散为何能让银针变黑,是因为里面含有一味硫磺,银针遇硫磺也会发黑,方才我将这些雄huáng散放到炭炉上炙烤,冒出来的那股气味便是硫磺的气味。”
“这……这怎么可能……明明……”宁湘身子颤了两颤,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砒霜怎么会莫名其妙变成雄huáng散,难道是被宁香儿掉包了!?
“郑大夫,你真的没有看错吗?”宁萍儿也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她的惊讶完全不比宁湘少,“你莫不是眼睛花了,要不要再仔细看看?”
“哼!老夫行医三十年,纵使眼睛再花,一点砒霜怎可能分辨不出!”见自己的结论居然被一个huáng毛丫头质疑,郑大夫纵是好性子也来了脾气,抓起那一点剩余的白色粉末,冲宁萍儿喝道:“也罢,小姐你可看好了,是不是砒霜,老夫吃给你看!”说完一样首,喉咙一滚便将那些粉末吃得gāngān净净,然后瞪着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脸色难看的宁萍儿。
“萍儿,不可对郑大夫无礼!”见苗头不对,柳氏赶紧将宁萍儿拉到身后,陪着一张笑脸对郑大夫道:“丫头不懂事,郑大夫您别跟一个小孩子计较。”
“搞了半天,原来那竟不是砒霜?”沈氏惊讶地睁大眼睛,立刻转头对那两个依旧押着宁渊的仆人喝道:“狗奴才,还不快将三少爷放了!”
两名下人赶紧唯唯诺诺地松开宁渊的手,宁渊拂了拂袖,又冲沈氏拱手一拜,“孙儿谢祖母垂怜,如今得郑大夫一席话,孙儿此身,便可分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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