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君欢
“姐姐在打听东京城里的消息?”
陈灵之丝毫不顾及傅念君的冷眼,还是要坐在她面前说话,甚至不客气地也陪喝了一碗鱼汤。
“那你还不如直接问我。”
“是么?”傅念君用帕子擦着手,只道:“那请你说说看吧,我离开之后,东京城里发生了什么?”
陈灵之笑了笑,“一点小事,肃王殿下那里不太平,想必你也早就料到了。”
肃王先前被耶律弼和张淑妃联手摆了一道,心底一直郁郁不平,甚至几次进宫说了些不着四六的话,让徐太后都听得甚为窝火。
但是依照傅念君的猜测,周绍雍在西北战事未起之前,并不会让肃王府出什么变故,不然这场肃王和齐王两方僵持着打的擂台就做不成了。
若非是他改变计划,那就必然是有什么变故发生了……
私铸兵戈。
这是陈灵之嘴里,肃王脱不开的一条重罪。
“兵戈?”傅念君拧眉,“在哪里查到的?”
“未修筑完成的帝陵里。”
傅念君多少觉得有些可笑,“这罪肃王能认下?”
“不认能怎样呢?”
陈灵之反问他。
私铸兵戈的罪名不小,因为这些东西能够佐证你有谋反之意,虽然没有看见兵看见马,这谋反的意图并不算直观,但是有了这些刀枪棍棒,总归要圆过去也要费一番力气。
但是傅念君是不信的,肃王再蠢,也该知道自己通过揽下修筑皇陵这差事,让手下的人挖开了前朝的皇陵盗掘财宝的事已经bào露,不能再在这桩差事上耍心眼了。
这件事没被抖落出来,除了周毓白的刻意放纵给他时间湮灭证据,更要紧的是上头装聋作哑。
徐太后都收了那株珊瑚树了,她难道希望被人指着说这是从前朝皇后坟里刚掏出来的?
这件事被暂且压下,日后翻出来是桩由头,不翻出来一时半会儿就治不了肃王的罪,然后肃王还敢把私铸的兵戈藏在未筑好的皇陵里?
纯粹等着给人抓把柄?
“肃王被勒令在家闭门思过了,现在东京城里风头最盛的还是齐王,听说连徐太后最近身体不好,都让齐王妃进宫伴驾了。”
陈灵之淡淡道。
他已非吴下阿蒙,能够学着通过风声和消息判断波涛暗涌的局势了。
只是傅念君知道,他虽聪明,在这样的幽州城里却没一个好老师来教,还没本事那么快就出师。
他这样告诉自己,显然是要听听她的想法。
真是学得越来越油滑了。
第607章 谋反
傅念君喝了口就收敛了qíng绪,只睇着陈灵之说:
“你若要拜师,也该拿出个拜师的诚意来,若是三两句话里就藏个算计,这样的心态也会蒙了你双眼,看不出什么东西来。”
陈灵之说:“姐姐如果要我拜师,待日后我敬茶给你叩头也是可以的。不过眼下,你我之间还不是那么算的,你从心底里不认同我,不相信我,试问我如何摆正心态一五一十地向你求教呢?”
傅念君眸光闪了闪,却是微微侧过头,说:
“不错,你我如今不过是相互试探,走独木桥一般,谁都怕摔下去而已。好,但是该说的话我也会说,在某些方面,我们的目标还算一致。”
陈灵之听她继续说下去。
“我离京之后,舒皇后必然会以我大病为由让我不再在人前露脸,好保存声誉,但肃王府上同时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与殿下两人又双双不露脸于人前,无疑是活该把靶子竖在那里被人怀疑。另一边齐王府就形势大好,毕竟此消彼长,肃王失势,最大得利者只不过是齐王而已。而淮王府在众人眼里,就是一心韬光养晦,避其锋芒,官家要立太子之事必然会被重提,肃王一招不慎,就要失去资格,如果换做是你,你该怎么办?”
陈灵之倒不妨她竟是真的像老师一般会这样提问他。
他只好说:“还能怎么办,嫁祸齐王或者淮王,说自己是被冤枉的,搜集一些证据,证据总是会说话的。”
傅念君摇摇头,“太晚了。肃王在官家那里,原本就不是储位的第一人选,他先前的大错小错让官家一再容忍,总要有一个能够发泄的因由。所以无论私铸兵戈这件事是否是他被人陷害,他都已经没有资格了,你明白吗?”
在皇帝眼里,有这件事,就代表他有足够的借口能够将大儿子和徐家的嘴彻底堵住,让他不要再觊觎储君之位,所以无论肃王再怎么喊冤、再怎么自证,对皇帝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
这位公爹的xing格,傅念君也可以说是很了解了。
如果不是太了解,他差点都要以为这是皇帝安排的一步棋,为了让大儿子死心。
那么肃王那里会怎么做呢?
显然徐太后都清楚这个形式,所以她甚至会召了一直都不喜欢的齐王妃裴四娘在身边,她想知道周毓琛那头到底是什么想法。
肃王争储君之位十几年,早就没有皇帝想得那么简单,说放就放,私铸兵戈这样的罪名没有将他打得不能翻身,那么恐怕只能把他bī上唯一一条路。
谋反。
因为在找不到将周毓琛一击毙命的罪名之下,他别无选择。
这件事突然往傅念君没有预料到的方向奔腾而去……
这不会是周绍雍的计划,因为即便在她所知的上一世,肃王府败了,却也绝对不是谋反的罪名。
谋逆乃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一旦失败,肃王和家人就不可能接受只是贬为庶人这样的惩罚。
赐死是最基本的。
周绍雍的目的是要扶植周云詹,自己入朝坐拥天下大权,他怎么可能会将自己算计成逆王之子?
所以到底是谁做的?
一定有哪里出现了问题。
还留在京城里的人……
傅念君还在细细地思量自己没有想通的关节,陈灵之听了她的话倒是终于反应过来了。
“你是说……肃王会……反?”
他在一丝地诧异过后很快就冷静下来了。
“那岂不是坐实了私铸兵戈的罪名……”
他咕哝了一声。
傅念君说:“他是官家的儿子,你不是,你难道比他更了解自己的父亲么?坐实不坐实,对肃王来说都是一样的了。”
肃王或许很快就能想清楚自己的处境。
或者即便他那么蠢,他府上那些门客谋士却都是有计量的,他们都要活命,都要搏前程。
肃王的选择无非就是,一,平平安安地做个闲散王爷,等着新帝登基后再一次清算,二,还趁着现在有个名头,直接威胁官家,取了帝位后,自然所有的罪名可以一股脑推到周毓琛的头上。
现在这个局面被做死了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也是因为周毓琛确实是个正人君子,他没有把柄能够让肃王抓,而相反肃王身上则有太多问题。
想来想去,以肃王那个瞻前不顾后的xing子,他也忍够了,只有一条路还可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