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君欢
傅念君突然明白了些什么,问出口的嗓音有些颤,缓缓道:
“道长,可认识洛阳老君山静元观中的祝怡安祝真人?”
老道士笑呵呵地摸了摸下颔上不长的白须,说道:“你已经见过我那不成器的徒儿了……”
不成器的徒儿。
傅念君终于知道他是谁了。
那位闻名遐迩的张天师……
当今皇帝、东京城里无数达官贵人疯狂想找到的张天师张承恩。
而距离最近一次张天师露面,也已经过去十几年了。
傅念君没有想到,他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
“张天师,你……怎么会来这儿?”
傅念君压抑不住自己的惊讶,这句话问出来后就明白过来了。
“是因为……我?”
张天师在尘世销声匿迹这么多年,突然在辽境露面,不会是闲着没事出来体验生活的。
张天师朝她微笑:
“居士确实和我道门有缘。”
这是傅念君之前对他说过的话。
第619章 字条
傅念君心中狂跳,张天师在此,就说明自己很有可能可以脱身了。
祝怡安尚且有些本事,他的师父被世人这样推崇,也不会是徒有虚名之辈。
张天师上下打量了一圈傅念君,依然笑得像个慈善和蔼的胖员外。
“我那徒儿想必是和你说过什么,只是他道行尚浅,恐怕居士心中还有很多疑问吧。”
傅念君心里积压的那些问题一瞬间都浮上了心头,千言万语,话到了嘴边却是一个都问不出来了。
张天师似乎看出了她的踟蹰,笑道:“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等居士脱身,自然还有机会。”
他顿了顿,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来。
“这是回梦香,相信你在贫道那个劣徒之处也见到过,只是我那徒儿从小便学艺不jīng,怕是反而将人往歧路上引……这是贫道所制,居士若信得过,可以回去试一下,或许能助你一二。”
傅念君伸手接过,掌心也微微颤抖,祝怡安曾经说过,他的本事都是和他师父学的,却不及他师父的十分之一,如果是张天师亲制的回梦香,一定能够让她更清楚地接近自己的前世。
“多谢……真人。”
傅念君握紧那掌心一点点暗紫色的香,鼻尖萦绕着的是一股淡淡的香味,她一瞬间有点失神,仿佛能够听见自己胸中砰砰直跳的声音。
稳住qíng绪,傅念君很快清醒过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而且她现在最首要的问题并不是前世今生的来路,而是她要尽快离开这里。
“真人,小女子实在有个不qíng之请,不知道您有没有法子伸出援手,解一解小女子当前的困厄?”
傅念君恳求道。
她不是不敢跑,但是考虑到夏侯缨和肚子里的孩子,要安排起计划来还需要一定时间准备,如果张天师肯帮忙,她就可以尽快地离开。
她实在放不下周毓白和东京城。
张天师摸了摸胡子,扫了一眼傅念君的腰身,说道:
“居士放心,贫道在这里,自然会护你们母子周全。”
傅念君发誓,她的肚子并没有怎么显怀,而且衣服穿得厚,换了寻常人,根本不可能被看出来。
而他……
张天师望着她肚子的目光十分和蔼。
傅念君没来由有一种古怪的感觉,难道说张天师是不是为了帮自己,他是为了帮自己肚子里的孩儿?
此时门外的人影晃了晃,似乎是那侍卫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张天师对傅念君说:“居士且去吧,贫道受了你的银钱和吃食,自然不会背约,你放心吧。”
傅念君躬身行了一个礼,准备告辞,可是临去前,还是鬼使神差般地多问了一句:
“真人与我母子,究竟是为何结的缘分呢?”
张天师浅浅地笑,“谁知道呢,或许是前世吧……”
傅念君抿了抿唇,推门出去了。
那侍卫上下扫了她一眼,依旧是满目的不信任,甚至还探首朝门内望了一眼,傅念君想挪步挡住他的视线,可是毕竟身量差别太大,挡不住。
不过侍卫很快就收回眼神,不再有任何过分之举。
傅念君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稍微侧眼去看,屋内刚才还坐着一个老道士的蒲团上再也不见半个人影了。
……
傅念君在上马车前才见到了自己那两个契丹侍女,两个人都是满脸惊恐,泫然yù泣的模样,说两句话哆嗦地不成样子,陈灵之好像是知道了什么,也没管她们,只对傅念君道:“你自己的人,自己看着处置吧。”
上了马车,两个侍女就对傅念君请罪哭诉,说她们也不知怎么回事,就在一间禅房里昏睡了过去。
她们不敢诉苦喊冤,但是傅念君看得出来,两个人神qíng恍惚双目失神,不知是被甄氏的人下了什么药。
她挥挥手,阻止她们说下去。
她不会处置她们,她们本来就不是自己的人,她们是因为甄氏和萧凛两个人才被这么折腾,所以更不关她的事,等萧凛要查,让他亲自处理。
坐上马车的时候,傅念君就察觉到自己臀下的坐垫位置有些偏移,但是车内所有的东西并没有半丝被移动的痕迹。
她的手在坐垫下缓缓地摸了一圈,果然摸到一张纸条,她不动声色地将它捏进手心里。
两个侍女都顾着胆战心惊,竟也没有发现。
傅念君胸中微烫,知道周毓白在这样的关口也并没有放下自己。
幽州城里完全被萧凛掌握,何况他又有心防范,郭达他们要再次入城一定不容易,甚至还摸清了她今天出门的路线,想办法能够在车里塞纸条。
这几乎已经是他们能够做到的最接近她的方式了。
有陈灵之和萧凛两个人和他们手下这么多侍卫jīng兵,郭达他们冒险潜入驿馆无异于自投罗网。
傅念君回去之后,先看了字条,是郭达写的,他不敢写落脚处,只隐晦地传递给她信息,让她先去萧凛府上。
傅念君立刻明白过来,拜她所赐,萧凛近来要接待上京前来的内监和官员,为着杀了耶律弼一事,他不能对皇帝的人稍有怠慢,而加之宋夏战争,宋朝来使即将造访,城内外百姓也多有流动,萧凛只有最近才无法把个幽州城把得像铁桶一般。
她去萧凛府上,就有机会出席人多的场合。
人多则乱,其中才有机会。
傅念君心中稍定,将那纸条在烛火上点燃烧了。
她唤来侍女,让她们替自己取一个香鼎来。
侍女有点忐忑,怀了身子的女人还能点香吗?
傅念君早就寻好了借口,说是奉囯寺里求的佛香,点了安神助眠。
她让她们这一晚不要打扰自己,也不用叫起。
两个侍女知道这位夫人脾气古怪,何况她们今天犯了这么大的错,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甚至给萧凛做耳报神也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