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生香(北齐)
那个威武雄壮散发着刚正之气的将军,如今却像是一夜之间老了许多。斛律光见高长恭前来,便从chuáng榻上爬起,赤着脚,披头散发跪在高长恭面前,“王爷,老臣是被人冤枉的。”
高长恭搭手将斛律光从地上扶起,“将军之事,我已知晓,我回邺城多日,无奈皇上将我软禁在兰陵王府,没办法前来见将军。”
把斛律光扶着坐了下来,“将军且与我说一说来龙去脉。”高长恭时间有限,只得长话短说。
通过斛律光口述,他便知晓,这一切祸端皆是从穆提婆求娶斛律雪不成后才起来的。这个穆提婆是陆令萱的长子,素来人品极其差,高长恭早就知道他与北周人有染,却不知道,他竟是借此报复来除去斛律光。
陆令萱母子野心勃勃,一直想要除去斛律光将军的正是北周。而陆令萱母子便是北周反利用的棋子,北周果然下的一手好棋。
斛律光枯木的眼睛看着高长恭,“老臣已年迈,死倒是没什么,只是可怜我全家一百多口xing命。如此罪行,乃是灭九族的大罪,老臣只求王爷保全我斛律府上下。这罪名,由老臣一人承担。”
高长恭看着斛律光的哀求,“好。”
高长恭走后不久,宫中便下旨到了斛律光的府邸,命他明日陪同皇上前往山东游观,并赐了一匹上好的御马。斛律光接也要接,不接也要接。这圈禁多日,在节骨眼上,却又赏赐御马,一同游观。其用意,可见而知。
斛律光接下圣旨,便命人为他穿上朝服,前去皇宫谢恩。他走的时候,见了一眼斛律雪,“雪儿,父亲一直苛责你,只是怕祸及到你,以后,你要好生照顾你的母亲,明白吗?”他说的这些话倒像是临终遗言。
斛律雪看见苍老的父亲,问道:“父亲这是要去哪?”
“进宫。”
“父亲还回来吗?”
“我说的话你可记住了?”斛律光声音大了些,斛律雪点了点头。斛律光还想说什么,便只抬起手在斛律雪的肩头拍了拍,转身走了。
斛律光知道自己这一去,便没了回来了余地。果不其然,他刚进宫,便发现重兵把守。在进入二道宫门时,宫门关闭,斛律光被捕。
圣旨诏告了天下,斛律光yù行刺皇上谋反,被关押大理寺。这日高长恭正陪同高纬下棋,得知此事,高纬道:“这个斛律光,朕将北齐军权都jiāo由他管,却还是不知足,竟敢行刺朕。”
高长恭知道高纬是将此话说给他听的,他落下一颗白子,“权利是会吞噬人最初的一颗善心,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犯上作乱,按理当诛九族。”
高长恭手中的子险些从指fèng脱落,他道:“恭认为,斛律将军为北齐立下不少汗马功劳,今日作乱,必是他受了什么人的蛊惑。皇上可斩杀斛律光,放过他的族人,如此斩杀大将非同儿戏,若是皇上放过其家人,百姓会认为皇上是一位仁君。”
高纬见高长恭如此说,便道:“就以恭所言。”捏了一颗黑子放下,“啊哈,朕赢了。”
高长恭起身,行礼参拜,“皇上棋艺越发jīng湛了。”
高纬扶起高长恭,“朕可是好不容易赢你一次,先前朕知道你都是故意输给朕的。”
高长恭还想解释,高纬阻止了他的解释。圣旨一下,斛律将军府被立刻抄家,高纬下诏说斛律光谋反,现已伏法,其余家口不受株连。
就在此诏下达不久,高纬又发诏书,将斛律光家族满门抄斩。高长恭站在斛律光的坟前,“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的家人。”他很懊悔,他痛恨陆令萱等人,可是皇上昏庸,亲信小人,他高长恭也将自身难保。
斛律皇后也因此遭到株连,被废去后位,终身圈禁。穆huáng花被推崇为皇后,陆太姬的势力可谓更加qiáng大了。
斛律光的死讯很快传到了北周,宇文邕刚刚失去了皇后。她是突厥的公主,这唯一与突厥之间的牵连就此断裂。如果突厥和北齐同时攻打北周,那他便是腹背受敌。他思前想后,必须要北上,灭了北齐,只有北周qiáng大,才能抵挡突厥来犯。
宇文邕的头痛病又犯了,李娥姿端着补身子的补品前来,见宇文邕头痛难忍,便放下补品,“皇上,你是头痛病又犯了么?”她走上去,用纤细的食指按在宇文邕的太阳xué处,轻轻的揉。
李娥姿如今是北周的皇后,虽然她知道宇文邕的心中喜欢的女人是郑云笙,可是她依旧是默默守在宇文邕的身边,就如她当初坚定要跟随宇文邕一样。
宇文邕抓过李娥姿的手,“我没事。”
李娥姿抽出手,端来补品,道:“臣妾知道皇上近日事务繁忙,如此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便炖了些补品,望皇上以龙体为重。”
“这些让宫人做就是了,你如今是皇后,执掌六宫,又怎能做这些粗活。”
李娥姿笑了笑,“臣妾虽是皇后,可到底还是皇上的娥姿。”她知道宇文邕心中一直挂念着郑云笙,她不求宇文邕心中只有她一人,只要在心里分给她一些位置,放着她,就心满意足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中有些对话取自百科史记,略有添减
☆、当年积怨
终于除掉了斛律光,陆令萱自然是高兴,她一人坐在亭阁内饮酒,竟然不觉得冬日的夜晚寒冷。旁边的小火炉咕嘟咕嘟的煮着酒,她一杯一杯的饮着,忽感伤心。
“阿媪。”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她转身去看,见是李培清,笑道:“怎么得空到我府上了。”
李培清道:“阿媪你收手吧,战争已经让天下百姓民不聊生,你难道要彻底毁了北齐才甘心吗?”
陆令萱突然狂笑起来,她止住笑后,看着李培清,“你不叫这个名字,我都快忘了我是谁了。”她提起酒壶,倒了一杯,递给李培清,“要不要你也喝一杯?”她悄声说:“胜利的酒。”
李培清没有去接,继续道:“我知道这并非你的本意,你不要再和南梁王合作了,他是魔鬼,会害了你的。”
陆令萱不屑道:“怎么?你成了他无用的棋子了,被丢弃了?是不是很不好受。”
面对陆令萱的冷嘲热讽,李培清并不怒,她继续道:“我知道你恨我,当年的事,是我不对,可是你不该拿自己的一生去做赌注。”
“别跟我提当年。”陆令萱忽然大怒,“我们早就没有什么gān系了,马上,北齐就将是我的天下,他不是很能躲吗?等我一统天下,我就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他给挖出来,然后再报仇雪耻。”陆令萱说到他的时候,恨不得咬碎了牙齿。
当年的那个晚上,比今日的冬日夜晚,还要冷上许多。是她,救了即将死亡的自己。
李培清是被贩卖到边塞的奴仆,受尽折磨,那日,她因抗拒被人买走而再一次遭到鞭打。
“住手,你们这样打会打死她的。”一个小女孩接住了鞭子,用愤怒的眼神盯着那些人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