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至终他一直冷眼旁观，一定也明了这夜杨澈缺席的原因。

　　江柃羽难堪地垂下了眼眸，他一直把杨澈视作亲生儿子看待，她没有办法解释得清楚自己跟他的外甥的关系，只能是任由他对她继续心存芥蒂下去。

　　一顿晚饭草草地结束，江柃羽动手收拾着碗筷。

　　九武端了茶水过来，恭敬地递到了杨清凡的手中，而杨秀儿与父亲分隔了一个多月，不管出于任何理由都不应该吃饱就开溜，所以在江柃羽的示意下，她留了下来坐在后厨门前的石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杨清凡的问话。

　　江柃羽用木盆盛了清水，搬了张小板凳坐下来开始做事。

　　用草木灰把油污都抹净之后，她捋起了衣袖慢慢地清洗着用过的碗筷。入秋之后的夜里透着凉意，身后有脚步声响起，九武拿了件外衣走过来替她披上，然后蹲了下来帮忙。

　　“娘子，让我来吧。”

　　“这些事情我干得过来。”

　　江柃羽看了在不远处谈话的杨家父女一眼，低声地道：“九武，你去陪师父以及秀儿说会话吧。”

　　“我帮你洗碗。”

　　九武摇着头坚持要留下来。

　　江柃羽的心头有一股暖意涌过，总是在恰如其分的时候，这个憨儿会用真心把她打动，他披在她身上的仿佛不止是一件薄薄的衣裳。她一顿晚饭下来，都介怀着杨清凡对她的看法，终于到了这一刻才得到释然。

　　她不需要理会旁人如何看待，只要九武能够明白她的心意就已经足够。

　　“九武，给你这个。”

　　决定要奖赏这个憨儿没有让她失望，她把田贵利给她的那张银票，拿出来递到了九武的手中。九武疑惑地接过，打开来看了一眼，霎时间眼睛都睁得大大的。“这是我的银票，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在京城的时候无意中得到的。”

　　江柃羽微微地露出了笑意，田贵利这个小混蛋，总算有一回没有耍她骗她。

　　“娘子——”

　　九武的眼中都流露出不安，他猛然地捉紧了江柃羽的手腕。“我明明把银票交到了人贩子的手上，怎会又回到了你的手里？是不是你碰到了那个恶人？他欺负你了对不对？你不可以再被他拐走。”

　　“没有。”

　　江柃羽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银票是田贵利给我的，我没有碰到那个曾经拐卖过我的人。”

　　“他怎会有这张银票？”

　　九武眼中的惶慌更深，“他是不是又在打你的主意？”

　　他打死都不会忘记，那一回他找田长三领工钱，结果只是走开了一会，他的堂兄田贵利差点就污辱了他的娘子。如今他把那张有着特殊来历的银票，交给了他的娘子到底是想干什么？

　　☆、084-月下倾心

　　“不用担心。”

　　江柃羽想到田贵利，心头有一阵的唏嘘。“我和秀儿在京城的时候，无意中碰到了你的堂哥，他现在混得风生水起。这张银票是他做生意无意中得到的，我用一张其它的银票跟他交换了过来。”

　　“他一定是有目的！”

　　九武在田贵利的身上吃过太多的亏，无论如何都不相信他会如此顺利，就把银票给了他的娘子。

　　“就算他是骗我又有什么关系？”

　　江柃羽抬起头看着九武，“这是你爹留给你唯一的东西，以后不管怎样缺银子都不要再把它花出去，把它留着做个纪念好不好？”

　　“嗯。”

　　九武看着手中的银票点头。

　　它的份量虽然是如此轻微，但是当中却有着极深的意义，牵连着两个对他此生来说最为重要的人。

　　“娘子——”

　　他低声地开口请求，“以后都不要再跟我堂哥独处，他会对你心怀不轨打你主意的。”

　　“好吧。”

　　江柃羽随意地笑了一下。

　　田贵利如今在京城生活得如鱼得水，只怕是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她不会有什么跟他见面的机会，所以很爽快就答应了九武的要求。

　　“碗筷洗好了，帮我拿进去吧。”

　　江柃羽站起来示意九武走开，然后把木盆里面的脏水倒掉。

　　九武提起竹篮走进了厨房里面，他跟他的娘子分工合作，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能很快就做完。

　　杨清凡与女儿杨秀儿，一直坐在石桌的边上说话。

　　他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九武跟江柃羽，从初见到现在他们之间越来越有默契。江柃羽被人贩子拐卖而来，如此貌美无双的长相，他一直不认为她会真心的，跟随九武这样憨直的男儿过日子。

　　同时他也把她与杨澈的暧昧看在了眼里。

　　她到“杯莫停”当中做事，只不过是寻找可以帮助她，摆脱困境的男人吧？

　　“爹，九武哥好喜欢羽姐姐哦。”

　　杨秀儿顺着父亲的目光看过去，是九武与江柃羽一起做事的情形。杨清凡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却沉默着没有开口，九武喜欢江柃羽只要不是瞎子，都可以看出来的好不好？

　　“羽姐姐也好喜欢九武哥的。”

　　杨秀儿想到他们两个人忘情拥吻的情形，又再度异常古怪地笑了起来。杨清凡再度瞪了她一眼，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大人的事你小孩子懂什么？”

　　“羽姐姐只比我年长几岁。”

　　杨秀儿理直气壮地开口，“你比羽姐姐多活了二十几年，你才不懂羽姐姐的心思啦。”

　　杨清凡被自己的女儿噎得说不出话来。

　　“我困了。”

　　杨秀儿从石凳上站了起来，伸着呵欠道：“爹，我要回房睡觉。”

　　“去吧。”

　　虽然年纪只相差了几岁，但是他的女儿跟江柃羽相比，实在是显得稚气太多。江柃羽的心思七窍玲珑，看出他对她的介蒂，一直小心翼翼地回避。如此机灵的姑娘，难怪就连他的外甥杨澈，也会陷进去难以自拔。

　　杨清凡目送着女儿离开，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原本以为离开京城，他们甥舅二人都可以有新的生活，但不管人在何处总是避免不了会受俗事的困扰啊。

　　把厨房里面的事情做完，江柃羽与九武踏着月色归去。

　　九武拉住她的手来回地摇晃，此刻的心情是既满足又幸福。廊外的月色照进来，把两个人的影子拖得长长的。没有经历过什么波澜壮阔，从最初一直想要离开到最后为了他选择留下，江柃羽回想起大半年来与九武相处的点点滴滴，一时间各种滋味涌上了心头。

　　他们之间的这份感情，平淡得像是白开水一样。

　　但恰恰是这样的细水长流，在不知不觉中打动了她。秋夜之中迎面吹来的风，夹杂着薄薄的寒意。江柃羽忽然间就想问起，一些她与九武之间的事情。

　　“九武。”

　　她轻唤了他一声，“你把我买下来的时候，是怎样跟我拜堂成亲的？”

　　“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