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武窘迫地挠了挠头，“是富贵娘替我们主持，给我娘的牌位上了香、叩了头，然后就礼成了。”

　　他居然就这么敷衍把她娶作了娘子？

　　江柃羽一下子拉长了脸，“果真是便宜了你，白捡了这么大的好处。”

　　“我不是故意的。”

　　九武连忙摇手，“那时候你根本不晓得理人，不管是任何人跟你说话都只会傻笑。我把全部的银子用来买了你，富贵娘说给我娘上柱香，让她老人家泉下有灵就可以了。”

　　“你为什么肯要一个傻姑？”

　　江柃羽看着九武，他看中的是她的容貌吗？

　　那时候的她还不是现在的她，除了外表之外她没有任何的可取之处。

　　“你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

　　九武有些不好意地垂下眼，她的眼睛又黑又亮，是他生平所见过最漂亮的。他回想起当日的情形，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江柃羽的手，他是多么的幸运才会娶到了她成为他的娘子？

　　人贩子带着江柃羽经过，在村头的大树脚下歇息。

　　他从田里干完活回来，路过的时候正好就碰上了他们。她蓬头垢面衣衫破旧，根本就看不出有什么漂亮动人的地方。唯有一双眼睛黑白分明，他一看就对她动了心，脚步停了下来再也无法挪动。

　　她连生活也不能自理，坐在树脚下面喝一碗水，也随时随地会打翻弄得自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人贩子实在是感觉到厌烦，于是急于要把她脱手。见到他停下了脚步不走，就跟他商量要把人卖给他。像是鬼使神差的一样，他奔回家中翻出了那张珍藏了多年的银票，手心出汗地捏着它转身又奔了回去。

　　他生怕人贩子会改变主意把她带走。

　　所以到最后他用银票把人换了过来，拉着她的手一路走回家去，都像是做梦的一样。

　　她的手心柔软得像是没有骨头。

　　从来没有这样牵过年轻女子的手，他的心头涌起的感觉难以用词语形容。虽然他连她的名字也不知晓，当然她也无法自己告诉她。但是五指紧扣他却在心底里面认定了，她从今往后就是他的娘子。他想要好好地爱护、照顾她，即使只有一碗米粥他也会分给她一半，无论穷困老病他们都跟对方不离不弃。

　　☆、085-花轿嫁衣

　　“原来是因为我的眼睛？”

　　江柃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九武的性格憨直从来不会在她的面前说谎，他说的一定就是当时他最真实的感受。

　　当初他买来的那个傻姑并不是现在的她，她知道吃“自己”的醋是很没有道理的事情，但是决心投身爱情的女人，从来就没有讲道理的，假若九武的答案真的是看中了她的容貌，她至少要不客气地踹上他两三脚，然后鄙视他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

　　一轮明朗的秋月，在夜空中越升越高。

　　两个人停下了脚步坐在廊凳的上面，几乎不曾有过这样谈心的机会，江柃羽扬起了脸看着廊外的夜色，感受着清凉的夜风微微地扑面。这一夜空气里面有桂花的清香，月光像是薄纱一样的轻泻，一切都是如此的让人心驰神往。

　　“娘子——”

　　九武与江柃羽并肩而坐，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抚上了她的面颊。

　　他目不转睛地注看着她的侧脸，俏丽的轮廓，灵气活现的眉眼，她美好得就像是月色下的仙子一般。

　　从人贩子的手中把她买下，他牵着她的手走回家，在路上就碰到了闻讯赶来的富贵娘。眼见他花光了全部银子，只为了买下这样一个蓬头垢面，神情总是痴痴呆呆的傻姑，她替他着急得直跺脚。

　　“赶快把人退回去，把你的二两银子给要回来！”

　　富贵娘认定了他是被人贩子欺骗，他的日子本来就过得很不容易，再买下这样的一个傻姑，别说是日后能替他分担生活，她就连是光吃饭也吃不好啊！不忍心看着他多出来这样的负累，富贵娘苦口婆心地劝说他改变主意。

　　“大娘，我要她。”

　　但是不管富贵娘如何劝说，他都紧持自己最初的想法。

　　“你这个孩子到底是着了什么魔？”

　　富贵娘口水都说干了，仍然无法让他动摇，最后只能是跟随着他们一起回到了茅草房。当他拿布巾替江柃羽洗干净了脸上脏污，然后又替她梳理好了蓬乱的头发之后，富贵娘便再也说不出其它的话来。

　　这么漂亮的姑娘，即使是寻遍附近的村寨，也找不到像她这样的姿色。

　　假若江柃羽是正常人，莫说是区区的二两银子，就算是两千两她都不可能嫁给九武这样的穷小子。

　　富贵娘不再劝说他改变主意。

　　他自小就与父亲失散，养母死后他一直一个人生活。即使只是个傻姑但有个人，能够陪伴在他的身边也是好事，所以富贵娘到最后终于想通。她替他用红纸剪了“囍”字，又给他准备了龙凤烛，让他们在他娘的牌位前面举香齐眉的跪拜，一切从简地把她娶进了家门。

　　“你不觉得自己真的上当了吗？”

　　江柃羽“噗”声笑了出来，“我没有你想像中的柔弱，生气起来的时候甚至敢拿柴刀凶你。”

　　听着九武重述当初买下她的经过，她的心头有一股暖流涌过。这个憨儿动了恻隐之心，一门心思地把她买回家，原本想要好好地爱护、照顾她，结果没有想到洞房之夜，就被她一脚从床上踹下了地。她到底哪里柔弱需要他的爱护和照顾？

　　“娘子你一点都不凶。”

　　九武窘迫地挠了挠头，明明他从人贩子手中用二两银子换来的是个傻姑，但她不知为何却恢复了正常。除了性格凶悍之外，她的身上看不出来半点痴傻的痕迹，以致他百思不得其解。

　　“九武——”

　　江柃羽低声地轻唤，“你想要的是原来的傻姑，还是像我这样的娘子？”

　　他的心思是如此的单纯。

　　就像是孩子买回了一件心爱之物，要把它留在身边好好地珍惜。

　　但是回到家中拆开礼物纸之后，却发现内里并不是他想像中的样子，他当时有没有想过要把她退回去？

　　“当然是你。”

　　九武的眼里闪着动容的亮光，攥着她手心的力度加重，他一直害怕一下子捉不紧，她便会从他的身边消失，像她出现的时候一样突然。“你刚开始的时候不会跟我说话，不管我做什么都没有反应。但是现在你不单止能够跟我坐在这里，你还教晓过我怎样种蘑菇和木耳，你懂得比我们村里面所有人都多，你是老天爷给我最大的奖赏。”

　　“我没有你想像中的美好。”

　　江柃羽轻吐出一口气，她不是什么上天赐予他的礼物，她只是一抹来自异时空的流魂。

　　假若他得知这个真相，会不会骇怕得不敢相信？

　　“不管你是什么样子。”

　　九武一瞬不瞬地注看着她，“你都是我的娘子。”

　　“九武！”

　　在这样的月色之下，迎视着他如此真诚的目光，江柃羽没有办法可以抑止得住自己的心动。被他全心全意地注视，天地万物都化作虚无，他的眼中就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子。这份独一无二的感觉，一直教她沉沦以及难以抽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