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他盛世美颜
困意就像一根弦在脑海里不断拉扯,眼皮沉得睁不开,但他舍不得闭上眼睛。
他已经老了,老得像是要死去了那样。
这一年来他的身体已经很差了,寿宴和景佑昏迷那段时间,他接连两次用药让自己站起来,也不过是想让自己在最后的时候能再给儿子撑撑腰,他真的到了每撑一次就少一次的时候。
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这种心态很可笑,像个刚当爸爸的新手,儿子扯着小嘴笑的时候会高兴的手舞足蹈,儿子学会模模糊糊喊papa的时候能激动得跳起来……不过景佑当年第一句喊的是妈妈来着。
而且他早就不是要人牵着才会走路的孩子了。
这种方法就像是透支一样,他彻底耗空了自己,就像是超负荷开快车,油表飞快倒退,最后跌到红线下。
这些年他在和儿子相处时也会像个普通人一样开玩笑,听到好玩的事情会哈哈大笑,听到有八卦的时候兴致勃勃。
如果他的身体足够健康而且景佑是alpha的话他或许还会和儿子谈论一些别的。
比如两人可以在休息日里换上普通的衣服跑到某间酒吧一起喝酒,喝得醉熏熏的时候讨论彼此喜欢什么样的omega。
景无阑想他大概拍着儿子的肩膀说以后找omega千万别找你妈妈那样的,太泼辣了,你看我喝个酒都要偷偷摸摸。景佑说爸得了吧你明明就很喜欢还有妈妈已经不在了少往她头上甩锅。
然后父子俩拎着酒瓶靠在吧台上一起欣赏某个年轻貌美的omega的歌喉和舞姿。
但景佑是omega,所以很多话景无阑不能和他说,就像古时候父亲也不方便和女儿讨论生理常识,这些事应该是由“母亲”这个角色承担起来的,只是景佑已经没有母亲了。
景无阑只能自己硬着头皮教……然后和全世界的父亲一样,一番说教把自己一起骂进去。
alpha没有好东西,别相信alpha那张嘴,千万千万要小心那些狗东西哦……
说着说着就落荒而逃,到处扒拉专业的老师来教。
别人都说皇帝就该冷漠就该威严就该高高在上,像所谓的“天子”那样俯瞰世间,因为他们已经坐到了权利的最高点,他们理应这样。
但景无阑不想在儿子面前表现得太过于冷漠无情,让他在失去母亲之后连父亲也感觉不到。
他出生在一个父母相|爱|的|家庭里,父亲很英俊母亲也很漂亮,虽然都不太温柔,但他们足够爱他,他是在爱里出生的孩子。
景无阑又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
他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意气风发的帅哥,打过最艰难的战争,喝过最烈的酒,还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遇到了世界上最美丽的姑娘,生下了一个和他母亲一样美丽的孩子,某种意义上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成功人士。
但景无阑从心底一直不觉得自己胜利了。
他没有保护好他的妻子,也没有保护好他的孩子。
他早就知道他也要死了,一直没有告诉景佑就是不想让他难过,但这个秘密如今还是暴露了,被别人拿来威胁景佑。
怎么可以呢?
他眼睛里忽然亮起来,回光返现一般,“儿子,还记得我曾经告诉你的话吗?”
他一字一字地重复:“如果有一天我要老死了,死的时候哭着求你,骂你打你,哪怕是跪下来哀求你,你都一定,一定不要为了我去动不该动的念头!”
“永生是,解药也是。”
“不要被人诱惑,也不要被人胁迫。”
“爸爸爱你,但爸爸老了,活够了,如果实在活不下去了就算了,你就当我去找你母亲了。”
“我其实……挺想她的。”
作者有话说:
第101章
景延失魂落魄走出门, 他已经换了一身正常的衣服,沾血的浴袍不知道被丢到了哪个角落去了, 但以他此时垂头丧气的模样, 穿什么区别都不大,看起来依旧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联络官从门外走来,白净衬衫, 笔直长裤, 银边眼镜在灯光下反射出一抹亮光。
联络官见到他,视线在他身上短暂的停留了一瞬, 停下脚步,恭恭敬敬地行礼:“亲王殿下。”
景延掩饰性地低了下头, 躲开他的视线,不让他看到自己一脸涕泪纵横的痕迹,只是嗓音还带着难以掩饰的沙哑:
“你来找小佑吗?他在和大哥说话,可能要等一会儿。”
联络官贴心地低下眼去,没有看他, “我知道了, 多谢亲王殿下告知。”
景延点点头, 就要朝外走去。
身后,联络官忽然开口, “我来向殿下汇报医院那边刚刚传来的消息……”
景延脚步顿住, 温暖柔软的地毯一瞬间成了水泥沼泽,让他拔不动腿。
联络官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自顾自低头, 面容清俊, 嗓音温和:
“叶将军已经抢救过来了, 只是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 跟在您身边那几位侍卫,除了当场去世的那几位,大部分已经脱离了危险,只有其中一位……伤势过重,刚刚确认去世。”
“……”
联络官客气地笑笑:“亲王殿下有事就先去忙吧,我在这里等殿下出来。”
景延脑子一团迷糊,公馆大门前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人莫名浮现在眼前。
花坛被打碎,碎片泥土散落一地,鲜血飞溅出去,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孔叠在一起,还睁着眼睛在看着他……
他好半晌才找回声音,“是小佑让你跟我说的吗?”
联络官猝然抬眸,目光微冷。
景延心底一惊,知道自己误会了。
在心情的剧烈起伏下,他整个人都是木的,不知道怎么说,只能沉默。
联络官收回视线,保持着基本的礼貌,摇摇头:“您误会了。”
他平静地看着景延:
“这是我个人的行为,和殿下无关,我只是不明白您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不等景延说话,他往后退了一步,隔出一个克制而有礼的距离:
“您不用告诉我您的苦衷,这些事也不是我能知道的,但有件事,殿下不准备告诉您,我还是能说给您听听的。”
景延茫然地看着他:“什么事?”
联络官清晰平稳地说:“当初您被Nidhogg带走的时候,殿下他不是真的想要放弃您,他曾经秘密派人去Nidhogg谈判过,表示帝国愿意出一个让他们满意的价格,换您回来。”
景延颤声:“什么……”
“但Nidhogg拒绝了,他们只要帝国的土地。”
景延喉咙干哑。
“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就像我不明白,您当初为什么要去战区。”
“当时战区还在交战,因为您被俘,第七军团被迫停战,在战场上处处掣肘,也就是这个岔子,让他们有机可乘,在帝国内部打出了一条秘密航道,带走了淮先生。”
“还有联邦,这些年来帝国和联邦私下里摩擦不断,因为您,殿下被迫做了多少退步?”
联络官说到这,是真的有些不理解了,他问:
“您是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吗?”
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
景延很想说自己有,但嘴几次张合,最后还是没能说得出来。
联络官又问:“还是您有什么不顺心的吗?”
景延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不顺心的事。
那当然有,多了去了。
但要是让他说出来……大概会被真正过得不顺心的人在群情激愤下打成二级残废吧?
联络官不解也就是在这。
他不了解内情,也不知道景延内心有多少凄风苦雨,但就他看来——
他真的觉得,景延可能是脑子有病。
要不然就是生活过得太好了。
根据他的了解,他面前的这位亲王殿下,从出生起就是金尊玉贵的公爵少爷,小时候跟着老公爵锦衣玉食;
长大了哥哥血里火里杀出来当了皇帝,他直接原地飞升,成了高高在上的亲王,继续锦衣玉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