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谋:帝后攻心
“长公主。”桑莫匆忙起身作了一揖。
宣绫靖示意他无需多礼,才不着痕迹扫了一眼他放在桌子上的书籍。
她大略扫了一眼,不禁一愣,她刚刚所看的那些文字,好像与……东渊太后那个血腥大阵有关。
桑莫注意到她有些惊讶的视线,却并未遮掩,反倒将书册往她面前推了推。
“从那洞穴出来后,我去了一趟别的地方,闯了师父留下的最后一个阵,最后拿到了这本书。这本书中,对命阵和血逆阵都有所记载,哦,血逆阵就是当初……太后借我之手所布下的那个大阵。”
听说他去闯了阵,宣绫靖这才明白为何他看起来如此虚弱疲倦。
桑莫说着说着,情绪莫名地有些低沉了下来。
“如果,如果我能早些拿到这本书,也许……就不会发生那些事情了。”
宣绫靖怔了怔,从此刻桑莫的自责语气中,她才意识到,东渊那场罪孽,桑莫心中果然难以放下,甚至心有余悸。
细算起来,那场血腥大阵中,死去的人差不多有两万,而重伤以致后半生也许只能在床上苟延残喘的人,加上那五千黑铁卫在内,恐怕也有近一万人。
而这三万人的罪孽,桑莫全全归咎在了自己身上。
宣绫靖此刻并未立即开口说话,反倒是将那书册拿起来仔仔细细看了几页。
那书册上,有不少批注,大抵都是桑莫的笔记,相关的,却是如何逆转研究,哪怕只是为那些抽离了生机的人恢复。
可依他目前的研究来看,并没有什么有效的办法。
宣绫靖将他的批注看完,才面色微凝地放下书册,一字一顿道,“桑莫公子,东渊那件事,已经是定局了!无论你如何研究,死去的人,也不会再活过来。”
“你何尝不换一种方式想想,在那场血腥屠戮中,那些生机大损的人,如今还能活着,便已是万幸了呢?!”
哪只桑莫却忽然双目偏执地看向了她,似有一团浇不灭的火在里面熊熊燃烧,“可月宁郡主您,都死而复生了!”
宣绫靖一愣,终于明白桑莫为何忽然生出了如此偏执的想法。
不由的,她顿了顿,斟酌了一番言辞,才郑重地道,“我从头至尾。就不是云夕玦。我本来就是北弥长公主宣绫靖,并非已死之人,自然算不得死而复生,顶多算是机缘巧合,借尸还魂在阿玦体内活了一段时间。”
“可你想挽留的那些人,早已死了数月,你要去哪儿寻他们的魂,又要去哪寻那么多尸身,又要如何去控制那虚无缥缈的机缘巧合,让那些人能够借尸还魂?”
宣绫靖的话,让桑莫浑身情不自禁猛烈一震!
其实,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些,可那一段被鲜血染红双眼的血腥,却已经成为了他的梦魇。
无数冤魂在他梦中索命,甚至这里面,还曾有过月宁郡主。
直到他确认月宁郡主与北弥长公主实质上是同一个人后,他那心悸恐惧的梦境中,才少了一个像他讨债的冤魂。
可这些冤魂数不胜数,少了一个月宁郡主,又能如何?
可自从知晓月宁郡主死而复生后,他心中却不可抑制地燃起了一种近乎疯魔的希望。
也许,那些无辜枉死的人,也能和月宁郡主一样,活过来呢?
再从师父最后留下的阵中寻到这本阵书后,这一种希冀便再难遏制的在心中疯长。
他知道,自己恐怕要走火入魔了……可是,他停不下来,就如同毒药在经脉里蔓延,一分一分倾吞他的神志……
哪怕在师父的这本记载中没有寻到丝毫办法。他也停不下来,毕竟,活生生的死而复生,就站在他的眼前!
就如同一把点燃心火的火苗,只要这火苗不灭,他心中那股执拗与魔怔超也无法浇灭。>
第二百六十一章不安,悠月异状
而此刻,宣绫靖的一番话,却如同惊蛰春雷,轰隆一声,炸响在了耳边。
桑莫浑身一震,却感觉如同在炎炎炙火里,忽然涌进来一泓清泉,清凉舒适,将他浑身的炙烤煎熬通通一洗殆尽,只余通体清凉。
是啊!!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死而复生?这般玄奥的事情,遇一便已是千年难遇,如今,他竟还在妄想遇到成千上万次?
如果这世间当真有那么多人突然死而复生,恐怕,才会更是一场人心惶惶的灾难吧!
背离常理,往往更让人心生恐惧。
桑莫并非愚笨之人,相反很是聪明,此刻宣绫靖一语点醒,他才醒悟过来自己先前陷入了心魔之中。
许是因为月宁郡主死而复生,对他本就深陷罪恶愧疚之中的心产生了巨大的冲击,才让他陷入了魔怔之中。
却是忘了……且不说他的心魔能否实现,如果万人同时复活,恐怕等待他们的,会是再一次被当成妖怪杀死吧。
生死有命,这才是世间众人能够接受的常理……
“多谢长公主点醒。”桑莫又是俯身作了一揖。
见桑莫眼中的偏执疯狂已经彻底消退,宣绫靖也微微松了一口气。
待桑莫缓和片刻,宣绫靖这才提及自己此行的目的。
“桑莫,你的师父风引穹与我师父无念,你可曾听他提过,是何关系?”
先前在那洞穴内,她只听师父唤了风引穹一句继儿,被风引穹制止后,便再不曾提过其他,借着那两张相似的容貌,她心中倒是有一个猜测。
桑莫沉吟地顿了顿,不禁也回想起了当初看到无念那张更显苍老的面容时的震惊。
“无念老先生与我师父,除却年龄有差,容貌可谓是,一模一样。”桑莫有些惊疑地回道。
待敛了敛惊疑之色后,他才又道,“至于关系,我从未听师父提过,其实,我与师父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师父大多是每隔几个月回来布个阵,让我自己去破,或是指点几句。直到后来,师父竟是几年不曾回来,我才出来寻找师父的踪迹。不过他们容貌既然如此相像,若说没有血缘关系,怕是更为难以置信。”
宣绫靖颇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虽然没有准确答案,她和桑莫的推断却是一样的。
既然如此,若能有机会,她还是想将师父的遗体也送回那凝洄村落中,毕竟,落叶归根。
毕竟,凝洄村落,才是师父的家,而且那里,还有师父的血脉至亲。
沉默了片刻,宣绫靖才又看向桑莫道,“当初我让你帮我保护弘璟,是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但也只想你能在东帝追杀北弥皇室时能帮上一帮,未料你会离开东渊投效北弥,如今我既然活着,北弥与东帝的恩怨也解除了,我知你与东帝引为知己,你若想回东渊,北弥不会阻拦。”
桑莫怔了怔,没料到宣绫靖竟是来与他说这些,沉默了好一会儿,似在认真思量,良久,才定定看向宣绫靖,道,“既如此,我也想出去各处走走,不理世事,不想过去。”
宣绫靖唇角不由掠过一丝笑意,桑莫既是如此说,想来,是要彻底正视面对东渊那一场梦魇了,出去走走,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