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谋:帝后攻心
宣绫靖已经滑到唇边的话忽的滞在了唇边,不知该不该打扰她。
随后,他们便见那虚影垂头怔怔地望着那烛心镯,眼角忽的滑落了一滴晶莹,啪嗒一声滴在池面上,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随着那一圈一圈划开的波纹,自言自语的低泣低诉声也悄然从半空中传来。
“殿下,我若早知你会有一丝残念附与烛心镯,哪怕是耗尽灵力,我也不会再眼睁睁看着你离我而去……”
“是因为这样,所以在你恢复了神思,巧合借我血脉之力与命数的牵引下转附到生辰玉牒时,明明离我离得那么近,却从不出来与我相见,哪怕是告诉我一声,也不愿吗?”
“你在最后消散的一刻才传念于我,让我好好活着,可是……殿下,我走入你的记忆界,只是想借由长公主的应劫之时,去陪你的啊……我从来都只有这一个愿望,你就让我愿望成真,可以吗?别责怪我不听你的话,好吗?”
忽的,她仰了仰头,视线遥望了一圈周遭,声音轻淡的好似梦呓。
“殿下,你的最后一丝残念消散在这天地间了,这个世界的每一处,都是你的气息啊,我来陪你,好吗?”
宣绫靖只觉一颗心揪痛的连呼吸都带了痛楚,她情不自禁地拧着眉,想要出声安慰些什么。
可话到嘴边,那虚影周身浓郁的悲戚,却让她感觉无论说什么,都难以安慰到她分毫。
那话中决绝的求死之心,她心知,无力撼动……
唯有……尊重……
宣绫靖心底一阵酸涩地叹息。
无界灵虫,无生无死,天命生死,“连悠月”生死由不得自己,乃是天命所归,所以她若想求死,便不能寻常理之路。
正如当初两年昏迷中,她飘飘荡荡所见,“连悠月”陪着上一世的阿越师兄一直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才走入了这一世,而她所求,不是再见阿越师兄,不是与这一世的阿越师兄再续前缘,而仅仅只是想借她的三年后命劫,结束自己的性命,因为她知道,这一世的阿越师兄与上一世的他,终究不是同一个人了。
正是因为看见了她的执着与深情,宣绫靖才更能明白她的求死之心是如何难以动摇,心中只能无力的叹息。
可视线不经意扫到池底那仍旧沉沉昏睡着的连悠月时,她面上还是忍不住地浮现了一抹疑虑。
最初遇见连悠月时,她便曾觉得奇怪,上一世,她从未听说过连悠月这个人,当时只以为是她对连府的了解不太深入,可再加上之前偶然碰见连引肃时,连引肃对连悠月这个人毫无印象时,她才想明白,上一世根本就没有连悠月这个人。
那么问题便出现了,如果这个“连悠月”只是前来寻死,又为何要和这一世的阿越师兄产生交集,甚至还改变了连府所有人的记忆,创造出了一个连悠月来呢?
显然,闻人越温润的眸子里也泛着同样的疑色,视线在半空和池底来回地徘徊着。
而不知何时,半空中的“连悠月”终于回过了神来,视线怔怔落在了闻人越的身上。
瞧着与她记忆里如出一辙的容貌与神情,“连悠月”神思情不自禁地怔忪着,她极力敛了敛,才恢复了一丝清澈。
似乎是看透了宣绫靖和闻人越的疑惑,“连悠月”手挥着将烛心镯送还到慕亦弦的同时,视线缓缓也落到了池底那一道与她一模一样的身影上。
顿了顿良久,直到她的身影都渐渐淡了好多,她才终于嗓音低哑地开了口,满是无奈地叹道,“除了借用烛心镯来到此世的你们二人,其他人在这一世都是有本身的存在的,她呀,你们可以理解为这一世的我,只不过因为灵虫的特殊,所以我和她共存在了一体里,而她,可以看到我所有的记忆……也许,她和我有时也分不清谁是谁了吧……”
话音落下后,她却忽然痴痴轻笑了一声,“也许……这就是命吧……这一世又栽在了闻人越的身上……”
“殿下,天上地下,海角天涯,这片天地间,我都会去寻你、陪你……”
“悠——”月……
宣绫靖预感到了什么,忙的出声想要阻止她的决绝,可一个字还未说完,那痴痴轻笑的虚影便已经随着笑叹声缓缓淡去了身影,没有留下任何转圜的机会,如同一阵被风吹散的轻烟,缓缓散在了这片天地间。
如她先前低语,上一世的阿越师兄散在了这片天地,所以,她便也选择了消散的办法,只为与他共存一处么?
天地山河间,从此,他们气息相融,生死同在……
……
第三百三十五章相信,相伴永远
宣绫靖怔怔看着半空中仿佛从未出现过虚影的位置良久,才在慕亦弦将烛心镯套回她手腕的动作下缓缓回过神来。
慕亦弦的动作轻而柔,一手握着她的手腕,一手执着烛心镯,神情寂然,可眸底却是一片从未动摇的执念与认真,仿佛眼前这一人一镯,便已是他想要的全部。
宣绫靖一动不动地由着他帮她将烛心镯戴好,才神情沉沉地拿过另一枚烛心镯,慢慢往慕亦弦手腕上套着。
她低垂着头,视线怔怔地盯着烛心镯,盯着盯着,便感觉眼前一片雾气蒙蒙,她眨了眨眼,才认真又虔诚地握住了烛心镯,握住了慕亦弦的手腕,怔怔道,“我们,会好好的。”
师兄,请你放心,和悠月相伴相随,天地山河,你们携手共赏,勿再挂念其他,只为你们自己,好好纵情一场……
“好。”慕亦弦幽黑的眸子,只倒映着那一道人影,仿佛两轮旋涡,要将那倒映其中的人深深吸入心底,捧在心尖上。
……
而自从那虚影消失,闻人越就仿佛出了神,双眸涣散地不知看向其中,只余薄唇微微轻动着,仿佛在自喃着什么……
宣绫靖回过神,理好伤怀的情绪后,才靠近了几步。
却哪知,闻人越却仿佛受了惊一般猛地回过了神来,双眸明明还未彻底汇聚神采,视线却已经怔怔落向了池面,落向了池底那一抹沉睡的人影上。
他怔怔茫然,如同机械般的口中喃喃嘀咕着,又仿佛是在和连悠月窃窃私语着。
“她说,你虽能看见她的记忆,也许错乱时难辨彼此,可却绝不会全然继承她的感情……会是真的吗?”
宣绫靖仔细了去听,听了好几遍,才终于听清闻人越再说着些什么,略略一思,便明白了这是什么……
想来,是“连悠月”消散前,特意留给阿越师兄的一句话……
此阿越师兄非彼阿越师兄,此连悠月也非彼连悠月,不会继承上一世的感情,岂不阴差阳错,正合此心?
闻人越虽然还未彻底回过神来,宣绫靖的唇角却已经情不自禁地弯起了一抹弧度,方才太过浓郁的悲伤,让她忍不住格外珍重这一刻的欢喜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