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
他扒拉了一下碗里的饭,看了眼旁边的人,叹道:“就是来的人太多了。”
程樾讪笑:“这不是听说这里能吃饱饭,我们才来的吗?”
宁州和吉州虽然相邻,口音却有着不小的差别,此时他浑身脏污,一口吉州话流利得听不出口音,任谁都会相信他是从别的县逃来的难民。
他搭话的是个四十来岁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男人,看样子在这里呆的时间不短,胡子男闻言看了看他,没有答话。
程樾又神秘兮兮地凑过去小声说道:“我听说像是要打仗了?我们也要去吗?”
胡子男斜瞥了他一眼:“自然,不然让你吃白食吗?”
程樾苦着脸:“我不想打仗,我怕死,可是不来我恐怕就要饿死了。”
胡子男狠狠扒了一大口饭,咽下去后才开口道:“谁想打仗呢?我们只是想活下去,谁想跟着他们造反。”
程樾用气声问道:“不能跑吗?”
胡子男道:“你看到那城门了吗?只要跑出去一步,马上乱刀砍死,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程樾愈发惊恐道:“可我们连刀没拿过,上了战场岂不是就是送死?”
胡子男应道:“你总算是看出来了,到时候我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探路的。”
程樾像是受到了天大的打击般,神情恍惚地缩回去,不说话了。
胡子男也不再管他,反正都是要死的,不管是饿死,还是跑出去在城门口被杀死,或者在战场上被朝廷的军队砍死……
都是要死的。
第82章 洗手
程樾在来之前便查清楚了吉州这次起义的前后因果。
吉州的起义最先是从柳县开始的, 方家村的方元在税吏打死他家中老父之后突然爆发。他们在官府的压迫下一直隐忍,被盘剥得只能勉强活着,可官府却依然贪得无厌, 横行无忌。
方元赶回去时便只看到家中操劳了一辈子的父亲倒在地上, 胸口的血汩汩流着, 他看着方元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没等方元走到跟前就咽了气。
方元身材高大,平日里便是干活的一把好手,他失魂落魄地慢慢走到父亲身旁,突然便夺过税吏手中还滴着血没有入鞘的刀,用力插进税吏的胸腹。
那小吏不防他突然暴起, 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便已经被贯穿。
死一般的寂静之后,税吏倒地的声音骤然响起。
另一个税吏终于反应过来想跑,却被周围的村民拦住,众人一拥而上,拳打脚踢。
这名税吏之前在他们村子便逼死过人,他们都记得。
两边的平衡被方元打破,众人都被激起了血性, 打死税吏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在方元的指挥下伪装进入县里,然后在县衙门口突然暴起,一举冲进了县衙。
群情激愤,他们找到往日里欺男霸女为害一方的县令,没等他求饶便将他乱棍打死。
冷静下来后, 方元便知道他们闯下了杀头的大祸, 说不得还会连累家人,他不想死, 明明他杀的是贪官污吏,凭什么要让他偿命?
方元一咬牙,干脆带人占领了县衙,又把村里的人都接了过来,关了城门,打算硬抗官府。
周边村子里的村民听说这件事后,竟然有不少人纷纷加入他们,方元作为带头人,被众人当作首领,他心中本来十分忐忑,可后来州兵前来,他们守在城中,州兵一时竟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而且其余的村县听说了他们的事情之后,竟有不少人效仿,更多州兵被派出来镇压起义的村民。
许是方元他们最先反抗,消息便传得广,有许多人都循着消息来到了柳县投靠。柳县的队伍渐渐壮大起来,等官府反应过来要加大兵力集中压制的时候,官府的州兵却已经不能奈他们何了。
随着手下的人越来越多,方元也开始头疼,他本来便只是为了不被官兵捉去杀了,没想过要管这么多人,可他们既然相信他来了这里,他便不能不管不顾。
就在他焦头烂额之时,包和找上了他。
包和原本是尺县一个新上任的小吏,在柳县的事发生之后,他敏锐地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提前做了准备。
后来尺县也爆发起义,他直接加入了村民们,和他们一起声讨贪官,赢得了众人的信任,被推举为首领。
他知道柳县的情况后,便摆出忧心忡忡的样子,去找方元商谈,言明他们应该拧成一股绳,共抗官府,不然怕是会被逐个击破。
见方元没有反对,包和再接再厉,说明尺县的位置比起柳县更适合作为据点,易守难攻。方元考虑之后,也赞同他的说法。
于是柳县的起义军便带上县衙库房的粮食和财物,去了尺县,到了包和的主场。
包和事事都和方元商量着来,方元见他说话办事极有条理,又处处为大伙儿着想,思来想去,又经过有心人的可以引导,便索性把掌事的权力交给了包和。
方元对他要求,要和朝廷谈条件,说明他们的苦处,让他们能够被招安,继续过太平日子,他们不是真心想反,只是受不了吉州现在这些官吏的压迫,不得已而为之。
包和自然一一应下。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起义军的规模越来越大,包和的态度却渐渐变了。
一开始他告诉方元,他们的势力足够大,才有和朝廷谈条件的资本,所以他才疯狂招揽人加入他们。
到了后来,他手下的势力越来越大,比方元最开始带来尺县的人还多之后,他便渐渐不装了。
“方兄,男儿自当建功立业,当今皇帝可以起义夺得天下,我们为什么不行?朝廷不把我们当人,吉州的贪官没人管,吉州遭了蝗灾也没人来赈灾,我们被逼至此,也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他说得大义凛然,方元却怎么会听不懂他的背后之言?可在他看来,他带来的那些兄弟们都是庄稼汉,连像样的刀都没有,怎么和官府对抗?更遑谈打天下。
只是他刚领略了包和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功夫,并不敢提出想带着兄弟们离开,便表面顺从,暗地里想法子。
果然,很快尺县就立了规矩,无故不许离开,否则使做逃兵奸细,通通斩杀。
尺县招揽的人越来越多,没过多久,包和便在众人的推举拥护之下,自立为王,封了方元做将军,方元骑虎难下,十分后悔当时相信包和带着兄弟们来到尺县。
程樾此次前来,便是为了撬走其余几股起义军和方元这股势力。全都是身强体壮的青壮年,也不像被包和收服的那些人一般贪婪自大,正适合充为私兵。
夜晚,巡逻的队伍刚刚走过,程樾便睁开眼睛,悄无声息地摸去了城南一处宅子。
方元虽然不会武功,这些天却因为心焦一直睡得很轻,在有人来到床边时猛地醒了过来,看到人影后伸手便去拿枕头下的刀。
只是他的动作却被来人轻松化解,嘴也被捂住喊不出声。
他第一反应便是包和派了人来杀他灭口,可如此身手的人他并没在城里见过,就在他惶惑之间,来人终于开了口:“别叫,我来助你离开。”
——
宁州。
靠近吉州的县最近都接收了不少灾民,宁州府库拨出了一笔又一笔赈灾银,已经快要见底。
而另一方面,对于灾民来说,一味地赈济并不是上策,要让他们坚持到明年春播,最好的方法便是给他们一条吃饭的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