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奥斯特却毫不在意似的微笑着说：“不劳上将费心。”
　　他温柔地注视着怀中的银尾人鱼，“我会好好照料他，比你想象中的仔细一万倍。”
　　威尔尼从这句话的语气中，敏锐地嗅到了同类的味道：
　　近乎扭曲的掌控和独占欲。
　　他看向奥斯特怀中的人鱼，那张乖巧漂亮的脸上写满了天真的欢喜——
　　根本不明白自己选择了怎样的一个怪物。


第10章 第十条尾巴
　　陶小玄从狭小的水箱中解脱出来，被特别允许由奥斯特暂时领养。
　　在拿到正式许可证前，奥斯特不得带银尾人鱼离开基地。
　　所幸人鱼之海基地几乎占据了地球上大半靠海的陆地位置，范围宽广。
　　但银尾人鱼地位特殊，又在未成年的时候就被人领养，威尔尼代表基地对奥斯特需要提供的环境给出了近乎刁钻的要求。
　　例如：银尾的居住地必须是水质AAA级的自然水体，且水温得维持人鱼舒适的鱼体温度，人鱼喜欢的各类珍珠宝石不能缺少等……
　　即便奥斯特身为斯塔星系的公爵，钱权都不是问题，也没法立即找到一个地点，将其改造成符合条规的人鱼居住地。
　　在修建人鱼住处的这段时间里，银尾和奥斯特一同住在基地的特别招待处。
　　奥斯特是贵宾，招待他的地方是一间独栋别墅。
　　人鱼之海基地的研究人员和奥斯特的随从一起布置了临时的人鱼房。
　　根据奥斯特的要求，他们将位于中央卧室的三面的墙打碎，重装成透明质地的墙面，只留下原本临接走廊并安放有房门的那面墙。
　　中央卧室附近的房间一口气打通灌上水，作为人鱼的歇息地点。
　　而这间三面环水的中央卧室则由奥斯特居住。
　　人鱼房里，特意移植来的蓝灰色水草中，放置着一枚银蓝色的巨型贝壳。以它的大小，起码能容纳七八个成年人类。
　　在贝壳上点缀着几圈颗粒饱满的深海珍珠，它们在灯光下闪烁着异彩。
　　透过贝壳微张的缝隙，隐约可以看到里面沉睡着一条和贝壳颜色相似的人鱼。
　　过了一会儿，人鱼伸个懒腰，舒展开身体，按下手旁的开关，贝壳缓缓张开。
　　人鱼颀长的脖颈连接着白皙羸弱的胸膛，细韧的腰肢往下，银色鱼尾轻摆，鳞片反射出比珍珠更美的盈彩。
　　这条银尾人鱼正是陶小玄。
　　他游出贝壳，拨开摇曳的水草，探头看房间里的情况——
　　修尔扮做的奥斯特半靠在床上，面前是一个巨大的虚拟电子屏。
　　上面密密麻麻填满字符，间错配了些稀奇古怪的图片。
　　陶小玄只瞄一眼就觉得头大。
　　得到人类身份后，修尔拥有了登入星际网的权限。
　　这些天除开吃饭睡觉等必要花费的时间，他一直在疯狂地查阅各种资料，填补自己知识的空缺。
　　学起来，一发而不可收拾。
　　修尔就像一块海绵，疯狂地吸收信息海中的水。
　　升级流小说的主角是修炼狂，多么稀松平常的设定。
　　但陶小玄亲眼见识到这样的“怪物”，还是感到大为震撼。
　　他记得自己在睡觉前修尔就是这个姿势，到现在都没变。
　　修尔这么勤奋，他却在贝壳里心安理得的睡大觉，简直羞愧心爆表。
　　他忍不住唤道：“修尔……”
　　听到人鱼的声音，修尔偏过头来，金色碎发柔顺地搭在他脸侧。
　　这具身体也是金发，但脸看起来比修尔的本体要年轻，尚存少年稚气。
　　“你不睡觉吗？”陶小玄看出了修尔脸上的疲累。
　　修尔关闭资料界面，看了眼下方的时间，赫然显示着：03:07。
　　他眉心紧锁，摁了摁自己的太阳穴，深吐一口气说：“有东西没看完。”
　　陶小玄理解修尔为什么要如此着急地提升自己，威尔尼不会轻易地将一条顶级人鱼交给奥斯特。
　　威尔尼对人鱼居住地提出那样苛刻的条件，就是为了拖住奥斯特。
　　特别招待处位于基地研究室的中心地带，威尔尼这是想把他们放在眼皮子底下。
　　之后威尔尼那只老狐狸在暗地里肯定还会使绊子。
　　而且，修尔的本体还在海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得到自由。
　　修尔只有更充分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才能与狡猾的人类继续周旋。
　　但像他这样没日没夜的拼，总归是不行的。
　　陶小玄忧心地提醒道：“还是休息一下比较好。”
　　“睡不着，头疼。”修尔平静地叙述着事实。
　　陶小玄正愁没有自己的用武之地，他游到靠近卧室床的那面墙，半个身子都贴在墙上，眼巴巴地提议说：“我给你唱首歌吧。”
　　修尔没有拒绝。
　　几秒后，温柔的歌声穿透隔墙，携裹着治愈的能量，飘入修尔的脑中，安抚疲惫与胀痛。
　　人鱼的银发随水波摆动，发丝下包裹着一张纯稚的脸。
　　唱歌时，银尾人鱼总是喜欢闭着眼，好似在为自己的歌喉害羞。他那浅粉莹泽的嘴唇轻轻张合，圆润的唇珠散发着诱惑的气息。
　　等陶小玄专注地唱完一首歌后，发现修尔正在盯着他看。
　　“谢谢。”修尔道谢时，目光依然没有离开。
　　陶小玄有些不自在地挪开眼，小声问道：“感觉好些了吗？”
　　“好多了。”修尔勾唇，眉间的折痕也跟着舒展开来。
　　“那太好了！”得到修尔的肯定后，陶小玄瞬间忘掉刚才的怪异感，只顾着高兴。
　　他朝修尔摇了摇尾巴，拍着胸脯道：“要是还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你尽管提！”
　　“我们明明是盟友，但只有你在拼命，我觉得怪过意不去的。”陶小玄的声音越压越低，很是不好意思，“我也想为你多做些事。”
　　修尔闻言，眸色一暗。
　　盟友……其实他从来就没打算在身边安插这样的存在。
　　同盟意味着计划暴露的可能性，意味着无尽的危险。
　　但银尾人鱼温顺无害还自带疗愈功效，如此顺手的工具谁会弃之不用？
　　多一个暂时的“盟友”也没什么。
　　他一直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只是利用。
　　虽然事实好像并非如此。
　　被利用的对象，逐渐颠倒过来。
　　修尔觉察到了这点，但他不想去在意，而是选择了放任。
　　他低声说：“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像现在这样一直呆在我的身边。”
　　这话听起来意外的柔软，简直就像一句情话。
　　配上修尔现在这张人类少年的脸，陶小玄奇异地觉察出了一丝撒娇的味道。
　　主角怎么怪怪的？
　　陶小玄没多想，笑着打趣道：“在海里的时候不是答应过你吗，换个身体就忘啦？”
　　修尔当然记得，但他想一遍又一遍地听到那个肯定的答案。
　　他沉默地低下头，故意露出悲伤的表情。
　　真正高明的捕猎，是在不知不觉间，让猎物将索命的绳结主动套上自己的脖颈。
　　他深知这类手段，并将其付诸实践。
　　陶小玄调侃完，见修尔不作声，垂下眼别过头去，神情有几分委屈。
　　他顿时心软下来。
　　主角辛辛苦苦为了出逃计划而奋斗，只不过想听他一句口头承诺而已，他有什么理由不讲！
　　于是，陶小玄郑重地将自己的誓言重复道：“我会永远陪着你，作为你的盟友，我保证！”
　　得到了保证后，修尔无声咧嘴，以满足的情绪饲喂心中阴暗的野兽。
　　他想得到自由，却想让银尾永远困在自己身边。
　　何其卑劣。
　　修尔依恋地将头靠在透明墙上，他抬手虚抓人鱼漂浮在水中的银色发丝，仿佛那是能令他爬出深渊的救命绳索。
　　纤细的发丝看上去脆弱易断，如果崩断的话，紧握住它的人一定会掉入更深的黑暗。
　　明知这一点，依旧难以自控。
　　直到它彻底断裂前，他都不会…绝对不会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