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骨[重生]
和庄灵修时时刻刻琢磨着要“狗”人的朝气蓬勃截然不同。
庄灵戈瞧着温软柔弱,可圣物好似与生俱来便有迫人的威压,那双龙瞳没有半分人类情感,安安静静注视着人时,竟然比元潜的蛇瞳还要让人毛骨悚然。
庄灵修已擦着眼泪欢天喜地去寻庄屈了。
夙寒声还在暗搓搓想将爪子从庄灵戈手中拽出来,但动静微微有些大,惹得庄灵戈将视线从庄灵修远去的背影轻轻移向他。
庄灵戈看他许久,脸上突然浮现个温和的笑容。
“鸟崽。”
明明和庄灵修是同一张脸,庄灵修每次笑起来时都会让人忍不住地想:“此狗又在盘算什么坏主意,是不是又要去欺负谁了?”
可庄灵戈的笑却让人恨不得捧着心肝颤抖地想:“他是不是被人欺负了?!禽兽当死!”
夙寒声总觉得心中别扭,小声道:“我手疼。”
庄灵戈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还抓着夙寒声的手,浓密的羽睫微微一垂,挡住那金色的龙瞳。
“对不住。”
夙寒声还以为此人要将他松开,却见庄灵戈轻缓地将五指微微松了点缝隙,保持一个让夙寒声不会觉得疼痛的距离,继续握着不动了。
夙寒声一愣。
庄灵戈轻握着他的手,温声地问:“这样还疼吗?”
夙寒声:“?”
但凡换个人这么做,夙寒声都要怀疑他对自己“图谋不轨”了,但庄灵戈的眼神太过冰冷,接近幽潭水的纯澈,无情却又藏不住丝毫污秽。
夙寒声一时不知要说什么,噎了半天才讷讷道:“不、不疼了。”
算了,若是他一撒手这人再变回龙形可就糟了。
都握一晚了,也不在乎再多握片刻。
庄屈和一堆医师乌泱乌泱过来了。
不知为何一向不靠近人多之处的崇珏竟然也过来了,站在不远处冷淡注视着内室。
夙寒声乖乖坐在椅子上,任由庄灵戈握着他的五指,微歪着脑袋和庄屈说话。
不知庄屈说了什么,他没忍住弯着眼睛一笑,乖到人心坎里去了。
崇珏眼瞳轻轻一颤。
众医修要重新为庄灵戈探脉,好说歹说才让他将夙寒声的手松开。
夙寒声揉了揉被握疼的五指,见庄灵戈还在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不自在地笑了下,忙不迭拨开人群溜了。
庄灵戈忙起身:“不要走……”
“哎!”庄屈忙按住他,“萧萧就在外面,咱先探好脉就让他进来陪你。”
庄灵戈嘴唇轻动重复一遍,好似要将这个名字深深烙印在心中。
“萧萧。”
将他从不可见底的深渊唤醒之人的名字,原来叫这个。
***
夙萧萧一溜烟跑出院落,迎面撞上不远处的崇珏。
天光大亮。
崇珏身披朝霞,素袍被风吹得微微拂起,好似乘风欲去的谪仙。
夙寒声晃了下神,乖乖上前行礼。
“叔父晨安。”
夙寒声演技很差,崇珏很明显看出他此时的乖顺只是强装出来敷衍搪塞的,并非真情实意地想唤他叔父。
……和方才温顺笑着和庄屈说话时截然不同。
崇珏沉默良久,才道:“庄屈方才对你说什么?”
夙寒声实话实说:“他问我要不要考虑和大公子结为道侣,亲上加亲。”
当时他愣了下神,庄屈立刻笑哈哈地说“说玩笑话呢,萧萧莫要放在心上”,惹得夙寒声只能尴尬地笑。
崇珏转身抬步。
夙寒声见他似乎有话要说,赶忙颠颠跟上去。
半青州下方是一棵巨大无比的树,地面皆是干枯的树枝铺成,崇珏曳地裾袍清扫竖缝中长出的芥草,半晌才突然道。
“玄临活了两千多年,也是在数百年前才同你娘结为道侣。”
夙寒声不懂干嘛好端端地提起夙玄临:“哦?”
“剑尊、邹持,就算是你大师兄应见画,如今也并未有道侣。”崇珏道。
夙寒声隐约知晓崇珏的意思了,干巴巴道:“我也没想现在就找道侣呀。”
崇珏脚步一停,冷淡看他。
夙寒声噎了下,怂怂地补充道:“也……也不找姘头,叔父尽管放心好了。”
崇珏不知有没有信他:“你道途还长,既然入了闻道学宫就好好修行,等将来接管应煦宗后再考虑考虑之事。”
接管应煦宗得多少年后的事儿了,敢情这是在给他画大饼呢。
夙寒声撇了撇嘴,但不敢忤逆崇珏:“是,都听叔父的。”
崇珏见他如此温顺,藏在袖中的藤条微微收回去。
也许夙萧萧并未他方才一时怒火上头时那般无可救药,好好同他说道理,还是能教好的。
崇珏似乎怒意从来不会维持许久,更不知“恶”是什么,他宛如真正的神佛,普度众生慈悲为怀,就算再顽劣的恶种也有回头是岸的天缘。
夙寒声看着崇珏这几乎要成佛的模样,第一反应并非是“皈依伏法”,心尖反倒轻轻一颤,脑海中不可自制地回想起前世。
……这个要成佛的人,到底是如何随自己堕落污泥永不超生的。
极大的反差让胆大包天的小少君又开始浮想联翩。
无意中记忆似乎有段极其模糊的片段,似乎是他浑浑噩噩拽着崇珏的衣襟,强行将人拽着亲吻。
要皈依佛门的崇珏脸色难看至极,猛地推开他。
被如此轻薄,他却还在唤夙寒声的乳名。
“夙萧萧!”
夙寒声猛地反应过来。
这记忆到底是哪里的,梦中的吗?
崇珏已心境平和,瞧见夙寒声爪子上的淤青还未消散,垂着眸温柔地用灵力将红痕一点点抚去。
正在这时,夙寒声突然问道:“叔父,昨日在灵舟上您是不是去找我了?”
崇珏正要缩回的手轻轻一动,淡淡道:“怎么?”
夙寒声看不出活了数千年之人伪装出来的心平气和,犹豫了好久才试探着斟酌措辞,吭叽半晌终于憋出几个字。
“我当时是不是对叔父……”
话都没说完,“轰——”
一道旱天雷轰然劈下。
崇珏冰冷的侧脸被照得煞白一片,隐约可见眸中的冰冷。
夙寒声被吓得一哆嗦,迷茫抬头。
好端端的怎么打了雷,半青州的天气如此阴晴不定吗?
只是个望天的功夫,夙寒声再一垂头,却见崇珏已不在原地。
四处张望下就见崇珏站在不远处的幽静小道上——一旁便是昨日两人休憩的院落,四下无人,极其寂静。
崇珏微微侧身看着他,语调听不出喜怒。
“随我来。”
夙寒声隐约察觉到崇珏的怒意,电光石火间似乎明白了什么,沉默半晌差点倒吸一口凉气抽过去。
那记忆……
竟是真的?!
第54章 藤条淋雨
风雨欲来。
夙寒声战战兢兢穿过庭院, 跨进门槛微一抬头。
崇珏正坐在连榻上,垂着眸点灯。
烛火倒映在世尊宛如佛像的面容之上,哪怕外面狂风暴雨也透出令人心安的禅寂。
……就见满身禅意的“佛像”从袖中拿出一根藤条。
夙寒声微微愣了愣。
崇珏气质宛如高岭之花, 高不可攀不可亵渎, 拿藤条抽人之事几乎和他八竿子打不着——夙寒声第一反应还以为那藤条是什么制作弓的树枝。
好贴心哦,知道自己被乌百里追杀, 竟然还为他找弓吗?
藤条轻飘飘落到夙寒声面前,像是柳条似的微微而动,尾端还有两片枯黄的狭长叶片。
夙寒声因伴生灵是棵树,对一切植物都本能亲切, 他并不觉得这玩意儿是抽人的,还伸手戳了戳那藤条。
“叔父?这是什么?”
崇珏道:“半青州的家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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