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被迫营业
难道这个织梦术其实是什么坑?
于观真心里咯噔一声,不过很快否决了这个念头,相处这么久,他知道大夫不是这种人,于是故作镇定地询问道:“这术法莫非会叫我断手断脚,伤心欲绝不成?”
方觉始摇头道:“当然不是。”
“那你又会令我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吗?”
“这也不可能。”
“那就是了。”于观真悬起的小心脏总算放下了,他淡定道,“剑无善恶,全凭持剑人主张,术法同样如此,我信你。”
方觉始陷入沉默片刻,忽然一声长叹:“我倒愿意你做一辈子的于观真,再莫做回原先那个缥缈主人了。罢了,不说这些,织梦术与梦幻泡影略有不同,需你安神入眠才可发动术法,我先去煮安神茶,你到外头随便走走吧。”
于观真点头应允,见着大夫远去的背影,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我是不是忘了问崔嵬的事儿了。”
第106章
如今已是深冬,碧叶小筑种植多是药草,看起来颇有几分荒芜。
这小筑其实本就是一处药园,路径狭窄不说,四处还都架上篱笆,一不小心就要被勾住衣角,于观真并没有赏景的意思,只是四处随便走走,这些药草他多数都不识得,便又想起离开小石村时与崔嵬同行山路的那段时日。
那时候路上不管什么野花野草,崔嵬都能说得上名字,他们甚至还品过不同种类的花蜜,尝试着吃过花瓣,只是大多花瓣都异常苦涩,难以下咽,于观真很快就失了兴致。
此处幽静无比,药草之气甚浓,这气味有些人喜欢,有些人讨厌,于观真走了许久仍觉得神清气爽,并不觉得厌烦,心中暗暗想道:“这里的草药种类繁多,生得又都差不多模样,在我看来充其量就是长相不大相同的杂草,不知道崔嵬认得几种?”
他撩过垂在耳畔的头发,忽然听见外头有打斗声,下意识僵了僵身体,又很快想起自己现在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登时循声走去,只见着小筑之外,一道红影翩然起舞,困得莫离愁无处可逃。
这还是于观真第一次瞧莫离愁动武,他果然使剑,纵然招招被阻,仍是不慌不忙,那红影出招之快,令旁观者都为之心惊胆战,更何况对招者。不多时,莫离愁脸上汗珠闪动,他出剑也不慢,落在眼中只剩残影,招招连贯,连着铺天盖地的一片。
这红影是赤霞女。
于观真看得十分清楚,甚至连赤霞女变了几招都看得一清二楚,她身形之飘逸灵秀,简直令人叹为观止,看起来几无任何杀伤力。可对莫离愁而言,便绝非那么简单,他的剑刃嗡嗡作响,手腕发麻,赤霞女送剑快若闪电,力道凶猛,举重若轻之处足以令人胆寒。
“小子,你这剑练得不错。”赤霞女忽然开口,她跃上莫离愁的剑尖,腰身一扭,立刻于空中旋出退路来,“要是肯勤加练习,就可以替方觉始的厨子切切大白菜,说不准练个七八年,你就是个好厨子了。”
莫离愁涨红了脸,出剑更快,不敢出声,他无赤霞女这般挥洒自如,一口气若泄,只怕难保持现状。
他们两个人怎么会打起来?
于观真心中纳闷,可看得出来赤霞女稳占上风,只是在欺负小孩子,因此一点儿也不挂心。
莫离愁出剑越快越急,暴露出的问题自然就越大,赤霞女见他不听劝,只摇摇头,站在原地巍然不动,任他迅若疾风,势如奔雷,手中软剑柔韧如蛇,化去凌厉剑招,身子稍侧,便将擦颈的长剑弹了开来。
于观真只不过眨了眨眼,胜败已定,赤霞女的软剑紧紧咬住莫离愁的长剑,她脸色十分平静:“你胜剑阁寻常弟子的,只剩下这份杀意了,只是遇到更强的对手,便成了你的短板。”
莫离愁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他欲再送剑,却觉手腕举着的并非一柄剑,而是一座泰山,分寸不能进,于是哑声道:“拼死而已。”
“拼死而已?”赤霞女重复了一遍,“现在的年轻人怎都是这样的性格,大言不惭,说得当真是轻巧容易。”
赤霞女话音才落,手上力道又加,于观真还没看出什么玄妙来,就听见莫离愁凄惨地嚎叫起来:“不——”
只见那软剑犹如一头白冷冷的巨蟒,将莫离愁的长剑绞入体内,只听见“咯啦啦”的几声响动,那剑身明显崩裂开来,只是还未四散。
“既不想碰。”赤霞女冷酷道,“那就放下,不是更轻松自在。”
莫离愁只是咬牙苦忍,他修为大大不如眼前的女子,眼前几乎蒙上血色,牙齿咬得太过,嘴里也泛出铁锈的腥味来,可这完全不能阻止赤霞女的进攻。
长剑已开始崩断,从剑尖开始,碎成无数细小的块状。
“还不放手?”赤霞女又再问道,“我可不会留情。”
莫离愁尤自抗衡,剑身已寸寸被咬断,剑柄都已四分五裂,软剑传来的力道震得虎口崩裂,他垂下脸,看不清神态。
这根本是霸凌吧。
于观真观察片刻,觉得自己还是不要管这档子闲事为好,一来他与赤霞女无仇,没必要多生事端;二来他跟莫离愁完全没感情,这小子还很有可能在背后阴过他,实在犯不上为了点同情心跟赤霞女生出嫌隙来。
正当于观真转身要走时,忽听见赤霞女又道:“亏崔嵬对我赞赏过你的资质,甚至多次提起你,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崔嵬?
于观真的耳朵一下子尖了起来,听她口吻亲密非常,心中顿时不大痛快起来,他已从方觉始那处得知赤霞女与崔嵬是青梅竹马,两人又是同辈极出色的人物,无怪剑阁会将他们俩凑成一对。
说来也是奇怪,从昨日开始,赤霞女似乎就在暗示些什么,她说剑阁弟子叛逃,这怎么想也不是该跟对头说的话;现在又来教训莫离愁,还把人家的剑给毁了。
剑阁这个素质差距未免太大了些,虽说莫离愁只是便宜徒弟,但他毕竟没死,赤霞女代为管教,这跟对父骂子有什么差别。
管他是醋意还是双标,于观真现在已经有点儿愤愤不平起来了。
因此于观真故作闲庭信步到甚至有些刻意的地步,慢慢走了出来,他微微眯起眼,看上去带着漫不经心的风流笑意,可眼底冰冷,并无任何温存:“多谢赤霞姑娘代为管教,不知我这徒弟犯了什么过错,竟劳动你大驾。”
赤霞女似是看穿他的心思,置若罔闻,并不进这个套,只是淡然道:“倒是有缘,缥缈主人莫非是才来此处散心?”
于观真一时哑然,他看了看显然陷入阴影状态的莫离愁,又看了看赤霞女,被不软不硬地顶回来这句叫他如鲠在喉,话题的节奏已被对方带走,只好道:“不错,确实才来不久。”
“是么?”赤霞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并没有揭穿这一谎言,很快又道,“我那有些新茶,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请缥缈主人一同品尝。”
于观真发现跟赤霞女对话非常有效率,只需要说是或者否就好了,他简洁道:“好。”
赤霞女没再说什么,很快就转身离去了,离开之前,她连看都没有看一眼莫离愁。
本来于观真也要离开,可多少有几分于心不忍,就看了看莫离愁,忍不住问道:“你如何?可有哪里伤到?”
莫离愁轻轻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不是于观真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个青年望着地上的碎剑,似乎并非是痛苦,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既不想碰,何不放下……
于观真的脑海之中忽然闪过赤霞女当时所说的话,两瓣嘴唇动了动,一时间心头非常古怪,觉得自己似乎窥探到了个了不得的秘密。只听莫离愁很快又沙哑着声音说道:“是弟子无能,竟败于剑阁中人之手,丢了师尊的颜面。”
于观真淡淡道:“你与她实力悬殊,不足为奇。”
莫离愁微微颤抖了下,大概是从缥缈主人口中听过同样的话,不过于观真料想那必然是伴随着惩罚与痛苦。这些徒弟大多性情扭曲,都赖原主人是个变态园丁,本来祖国的花朵一个不小心就容易长歪,他为人师表却是棵逼人上吊的老歪脖子树,怪不得这些徒弟各个苦大仇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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