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后被死对头捡到了
无人知道他在酆山上看到了什么,殷时对他做了些什么,又如何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虞梁素来性子活络,说话也风趣讨喜,受虞家上下的喜爱,而今变成这般,人人悲戚,尤其是家主虞疏及虞夫人两人,看到亲儿子缠绵病榻,悲恸万分,恨不得以身相替。
花重金自京城请的医师风尘仆仆来了,进屋只看了片刻,便叹息着出来让虞家人准备后事。
他行医多年,一眼便清楚虞梁现在的情况已然无力回天,活不过一个月。
正当整个虞家都笼罩在绝望之中时,一名气质脱俗,三十岁上下的男子上门拜访,自称鸣玉,是一无门无派的除灵师,说自己有让虞梁恢复如常的法子。
虞家人大喜,连忙以重礼相迎,鸣玉悠然坐在座上,在数双或期盼或质疑的目光下,抿下一口茶茗,徐徐开口了。
“此法乃家师所创,名曰‘换命’,顾名思义,以命换命,可使濒死之人容光焕发,复原如初。”
“寻一八字极阴之人,最好此人与濒死者有血缘关系,血缘越亲则成功的概率越大,将人置于拘魂阵之中,届时我会施法令其魂出,将其全部生机转输到濒死之人的身上,可令人重获新生。”
虞家家主虞疏皱眉道:“为何偏要八字极阴之人?”
“阴月阴日阴时所生者,命格背阳带煞,是最好的抽取生魂之力的体质,寻不到此人,‘换命’便无法施展。”
虞夫人面露喜色,连忙道:“寻得到,寻得到,他是梁儿的兄长,就是八字极阴,用他来换命便好。”
虞疏闻此,眉心不由紧紧蹙起。
鸣玉一怔:“竟有这么巧的事?……可夫人所说的那人不也是您的亲骨肉么,被换命的人,魂魄离体,生机尽失,会死的干干净净,您就愿意让——”
虞夫人叹息着打断了他:“那孩子不是我亲生的,是一妾室所生,他出生后没几年母亲便死了,过继到我这里,平日闷闷的不讲话,待人也没个笑脸,胆小怕事,三天两头犯错,学不会驱鬼,还给虞家招惹过一个大麻烦。”
“养了他这么多年,如今也应当派上用场了,怪只怪他命不好。不过啊,等他帮上了梁儿,虞家人定然都会感激他的,给他修个大点的坟,每年多烧些纸钱,就当弥补了吧。”
鸣玉问道:“夫人,他的名字是?”
“虞意白。”
鸣玉面上有过片刻古怪的神色,眸光闪了闪,没说话。
一旁的虞洛秋插嘴:“阿娘,他不是已经被送去酆山了么,活不活着还不知道呢。”
虞夫人笑道:“我昨日看过了,虞意白他命灯未灭,可见在酆山还活得好好的。”
虞洛秋问:“那该怎么让他下来呢?”
厅堂内陷入片刻的静默。
一直沉默的虞疏忽然道:“我修一封书信,托纸人送上去,便说梁儿重病不愈,恐时日无多,让他过来见人最后一面,虞家亲眷也好借此机会小聚一番。”
虞夫人虽对他咒虞梁有些不满,但还是点头道:“是了,意白他最是听你的话,你言辞委婉些让他过来,他定会来的。”
鸣玉静静地坐在一旁,仿佛一个看客。
他来虞家本是为了合作以对付殷时,却恰好遇上虞梁患病的节骨眼,不过……借此机会,也未尝不可。
中秋之时偶遇,他便看出虞意白在殷时心中的地位绝对不一般,倘若虞意白出事,殷时必会被引过来,他只需提前布好陷阱,届时瓮中捉鳖,殷时肯定逃不掉。
至于“换命”是否能成功,虞意白是死是活,只是件无关重要的小事罢了。
这些人,都是棋子。
虞夫人在这时转向鸣玉,面上哀愁一扫而空,喜色难掩:“鸣玉道长,梁儿的性命就拜托你了,我们会将人送过来,您千万要保证‘换命’仪式能够成功进行。”
鸣玉微笑颔首:“好。”
第108章
“我的信?”
看着殷时朝他递过来的褐色信封,虞意白愣了一下,意外道:“是谁的?”
殷时微微一笑,笑容带些寒意:“虞家来的。纸人送到鬼奴手里,他们又给了我。”
虞意白心头一跳,到底还是接过了,垂眼盯着封口的火漆,久久都没有拆开。
注意到他的犹豫,殷时挑眉道:“放心,我不看,你看完就可以马上烧掉。”
虞意白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的指尖扫过信封的边缘,低声道,“我只是在想,为什么,他们会给我写信。”
他以为对于虞家人而言,自己早已经是一个死人。
可为什么现在又……
他不明白。
殷时坐在他对面,一手托着腮:“拆开看看?”
虞意白无声挣扎了片刻,哪怕不太愿意去面对,到底还是打开了信封,取出里面那张薄薄的纸页来。
笔锋锋利,黑墨劲透纸背,是他父亲的字迹。
他垂下眼,一字一句地看了起来,殷时的视线则饶有兴趣地在他的面容上来回打量着。
半晌,虞意白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纸,安静地叠好又整齐地塞了回去。
“写的什么?”
虞意白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虞梁重病,让我回去见他一面,顺便一起吃个饭。”
他抬眼看向殷时,忽然道:“虞梁从酆山回去之后就病了,是你……”
“是我干的。”他笑着打断了对方,话语间不掩冰冷,“人都抓了,毫发无损地放回去——怎么可能呢?只不过,没想到他这么不禁吓。”
殷时伸手,指尖轻搭住虞意白放在信封的手上,示意道:“看看?”
青年乌漆干净的眼眸盯了他几秒,点点头,把信封往对方的方向推了推。
“里面也没什么,你看吧。”
殷时十分不客气地拿过,展开信纸便看了起来,他看得很快,一目十行粗粗扫过,啧了几声,将轻飘飘的信纸丢回了桌面上。
浓重的黑密密麻麻落在素白的纸张上,显得尤为扎眼,虞意白撇开了视线。
他评价道:“言辞恳切,可谓字字真情,他平日也是这么待你的?”
虞意白摇了摇头。
殷时手肘搭在桌面,倾身朝他凑近:“这么反常,就不觉得奇怪吗?”
在对方目光的注视下,虞意白说:“他能给我写信一事就够奇怪了,让我过去的真实原因……应当不只是探病这么单纯。”
“日子定在下月初,你去吗?”
他抬眼看向殷时,后者容色平静,夹杂着一丝兴味,他试探道:“如果我说去,你会放我走吗?”
殷时的视线与他对上,含笑的口吻难辨真假:“自然。和家人团聚,我怎么会阻拦呢。不过——”他尾音拖长,“他们应当不介意宴席上多来一位吧。”
虞意白闻言微怔:“……你会一起去吗。”
殷时笑而不语。
如果殷时要去,对虞家而言无疑是一场灾祸。
垂眸盯着那张信纸良久,虞意白低低的声音响起了:“可我不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