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之症
老板一高兴,给他们两个一人包了一百块钱的红包。
他们没有选择回老家过年。
首先是许弥跟家里关系不好,回去就是吵架。其次是陈荒年那个酒鬼老爹不是个好东西,总是殴打他。
但是,这一年过去了,新的一年里,有很多变故。
首先是许弥的亲爹,死于一场交通事故。他是疲劳驾驶,恍惚之间大货车撞上了隔离带,被发现的时候,他瞪着眼睛,倒在方向盘上,身体被挤压,肠子都露出来了。那时候天气热,苍蝇围着他的尸体飞,腐臭味飘了好远。
第二件事,陈荒年谋杀了他的亲爹。
这应该是陈荒年杀害的第一个人。
许弥一直在想,如果他能阻止陈荒年杀人,也许就能改变命运。
他并不希望陈荒年真的成为一个杀人犯。他看起来没心没肺,对陈荒年也没点真心,实际上他自己清楚,他很爱陈荒年。
他们两个陪伴着对方,从初出茅庐到而立之年,有些事情早就不是那么容易割舍的了。
再说,许弥跟他爸其实还算亲。他爸长年不在家,但每次回来,就悄悄给许弥塞钱,几十几百的,让许弥自己藏着,别让他妈看见。
可是这年头手机不流通,他爸有个诺基亚,但许弥记不住号码。他想回一趟老家,见他爸一面,告诉他爸不要疲劳驾驶。
他跟陈荒年商量了这事,陈荒年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问他:“不怕被你妈揍了?”
“不怕了不怕了!”许弥怪委屈地揉着屁股说,“你也知道,我爸不容易,这些年赚的钱都往家里寄了。我小舅又不争气,娶个媳妇还要我妈给钱,这些年家里一分钱都没存下来。我爸上辈子死的早,但他对我很好啊,我不想他死,你就陪我回去呗。”
陈荒年皱着眉说:“阿弥,我们是私奔,现在回去,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我是无所谓,你受得住吗?”
他们两个是一起失踪的,因为都是男生,镇里的人不至于怀疑他们两个是私奔,但闲言碎语少不了。
上一世许弥妈死的时候,他回去了一趟。才知道镇里已经把他传成了一个去大城市里吸毒坐牢的渣渣,守灵那几天,挨了不少冷眼。
回来以后,他还抱着陈荒年哭了一晚上,也不知道是因为死了妈难过,还是被人骂了难过。
许弥说:“挨骂当然不好受了,可跟我爸的命比起来,这些都算不上什么。”
陈荒年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突然问了一句:“你相信命吗?”
“什么?”
“我们没有办法插手别人的命运,每个人都像是固定了轨迹的行星,也许会因为外力而短暂地偏离轨道,但最终还是会回到原位。”
陈荒年这段话很奇怪,许弥听不懂,只是很蛮横地说:“我就是要回去,试试就知道了。”
陈荒年抱着他,轻轻地叹息:“救不了的。你想让他死得更惨吗?”
还有什么比上一世的死状还要惨!
许弥急眼了,说:“我就是不想让我爸死!你说这么多干什么!我就回去跟他说一声不要疲劳驾驶,记一下他的电话号码不行吗!陈荒年,你这人怎么这么冷血啊!不要抱我!不准你抱了!”
他说着就从陈荒年怀里跳起来,气鼓鼓地想走出卧室,突然反应过来,拽起枕头往陈荒年身上砸:“你滚出去!不准你睡卧室!滚出去!”
谈判不成就急眼,许弥还理不直气也壮,不停地骂人:“不带我回去,我就自己回去!你别以为拿了我的身份证我就没办法,我去坐黑车,总能回去的!”
“那好吧。”陈荒年不喜欢跟他吵架,一吵起来,许弥就作天作地,无法无天,闹得整栋楼都知道。
他已经说了,他们没办法改变别人的命运。许弥不听,那就只能让许弥自己去碰壁,等他碰得鼻子歪了,自然就知道错了。
见他答应了,许弥脸色才好看了些,放下枕头,主动去亲亲陈荒年的嘴唇,带着讨好意味地说:“谢谢老公。”
许弥这人,平时张口闭口就是陈荒年,有求于人的时候,就娇滴滴地喊老公。一般来说,他喊老公,那就是他闯祸了。
陈荒年被他打得也有些冒火,又不想动手打他,干脆地捏住他的双腿腿根,分开了。
他眨眨眼,笑得像只小狐狸,又喊:“老公。”
陈荒年没好气地说:“现在叫什么叫,留着力气等会儿叫。”
乱打人的下场,就是被按在床上,撅着屁股挨了一顿收拾。
第7章 买票
临近年关,买票变得非常困难。
许弥是突发奇想要回老家过年的,陈荒年也买不到票,最后花了高价,在黄牛那里买了两张站票。
他们要坐火车转站,然后还要坐几个小时的巴士才能到家。
火车上挤满了农民工,灰头土脸的,很大声地交谈。有些人在擤鼻涕,还有人在吐痰,更别提那些抽烟喝酒的,搞得整节车厢乌烟瘴气,臭味熏天。
地上横七竖八地睡着人,连个落脚的地方都难找。
许弥这辈子还没吃过苦,没一会儿就受不了了,他嫌弃环境差,又觉得站着累,眼泪哗啦啦地流。他的眼睛更像是水龙头,只要他想,他就可以瞬间哭成泪人。达到目的了,眼泪瞬间止住。
“我不行了,我不能再站着了。”他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还穿着崭新的波士顿羽绒服,小巧的脸蛋被围巾遮了大半。
人太多,陈荒年也不好当众搂着他,压着声音问他:“真不行了?”
许弥眼泪汪汪的:“不行了,真的不行了。”他又觉得自己说话中气十足,哪里像不行了?
于是他又软下嗓子,重新说了一遍:“我好累,再站一会儿我就要晕倒了……”
陈荒年扛不住他撒娇的,沉默地环顾四周,眼神晦暗不清。这里的确太嘈杂,路程又遥远,许弥现在才十九岁,过了很长一段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身子骨很弱,真让他站这么久,会出事的。
他伸出手,把许弥抱入怀里,垂着眼说:“靠着我睡一会儿。”
许弥一惊,挣脱了他的怀抱,小声骂道:“都说了在外面不要这样……”
陈荒年的性格有缺陷,他不懂得别人眼里的异样,或者是,他压根就不在意别人想法,极度自私自利。这个年代对同性恋的包容很低,许弥不敢在外面表现出来,但陈荒年就肆无忌惮。
陈荒年说:“你累,就靠着我。”
许弥心思敏感,自然不敢做出这般叛道离经之事,瞪着眼说:“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那你想怎么样?”陈荒年面无表情,语气冷淡。
“我……反正我就是累!”许弥很不高兴,“我要累死了,你一点都不心疼我。”
“那我们下一站就下车,不去了。”陈荒年眉目冷冽,并不是在开玩笑。
许弥一听就急了,“我说说而已嘛……”
陈荒年扫了他一眼,没吭声。
火车又前进了三个小时,许弥这下子是真的累了,眼皮子直打架,两条细腿疯狂打抖。他也不敢叫嚷了,陈荒年真的会扛着他直接下车的。
他浑身都是软肉软骨头,越想越委屈,自个儿眼巴巴地流眼泪,也不说话,独自伤心去了。
陈荒年看见他哭,皱了眉:“你又哭什么?”
许弥没说话,金豆豆直掉,继续哭。
陈荒年伸手捧住他的脸,指腹擦过他的眼角,给他擦掉眼泪,语气软和了些:“别哭了,我想办法。”
他放开了许弥,转身拧开了链接两节车厢的卡门,这年头管的松,列车员忘记关上,去了别的车厢。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陈荒年回来了,牵过许弥的手,大步离开:“找到床位了,过来睡一觉。”
许弥打起精神来,“你怎么做到的?”
“给钱就行,你睡一觉,还要把位置还给人家。”陈荒年带着他进了卧铺的车厢,把他仍上了一张空的床铺,压着嗓子说,“别哭了,赶紧睡觉。就六个小时,睡完了还要站两个小时就到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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