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僧只是个教书先生而已啊
思绪渐渐跑偏。
好一会才正式回到时重霜身上,元问渠依然没想好到底该怎么处理他。
看着时重霜依然跪在他身前,一身衣服也是乱糟糟的,上面还有褐红色的血迹,再无害的眼神也平添了一分危险。
时重霜眉目深邃,是典型的眉压眼,周身颓唐有害的气质如同刚出窝的狼崽子,浑身散发着疏离 、冷漠以及敌视。
但每次对着他,却又将这些统统收敛地干干净净,让自己显得无害。
但不经意间显露出来的凝视慎重还是暴露了他。
元问渠经历过很多,见过太多人,这些还是看得出来的,轻叹一声:“我留不住你,但如果以后……莲花峰你永远可以回来。”
如果以后……
以后会怎么样?元问渠有所预感,北秦宫变,一将功成尚且万骨枯,更遑论新皇即位。
单是斩后妃、灭手足的手段,就可见这位新登基的皇帝心性可见一般,连一丝余地都没留,无论是胆识、魄力还是手段、权利,绝不是现在的时重霜可以对付的。
时重霜这条路,很难,也很危险,一着不慎,便是满盘皆输。
而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给他留一条后路。
一条活路。
时重霜听懂了,也明白元问渠的心思,到底没有说什么。
元问渠也不再对他盘问更多,便带着他下了塔,准备和元四四会和后,便回莲花峰了。
一楼依旧是那些堆得满满的佛藏经卷,元问渠没有多看,就想打开门走了。
却不想时重霜在后面扯住他的袖子说:“先生,我等下再出去吧,来的时候……有些匆乱,我和你一起出去的话,可能会造成一些误会。”
元问渠有些犹豫:“咱们待会就回莲花峰了,不要太晚。”
“没事先生,我已经记得来时的路了,可以自己回山上。”
元问渠摸摸下巴略微考虑了一下,点点头说行,就让他先在这里待几个时辰,晌午这里没人值守,就可以出去了。
并让他直接从塔后面绕回莲花峰就好。
最后元问渠摸摸时重霜的头,笑得温柔说:“我们在家等你。”
时重霜听到“在家等你”后,唇抿了抿,眼中涌动着复杂情绪,一时间竟说不出多余的话来,只乖乖点头嗯了一声说好。
等元问渠出来的时候,元四四已经在外面等着了,熬了一宿,元四四耸拉着眼皮半靠在树边,怀里还窝着个小净悬,张着嘴呼呼大睡。
元问渠哑然失笑,上前拍拍元四四的肩膀:“四四,醒醒。”
元四四猛的一个机灵,看到元问渠面色红润,精神比来时都好的样子惊讶地问:“我去,回光返照啊。”
元问渠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咒我呢,走了。”
“哎等一下,昨天夜里有人进去了,你怎么弄的?”元四四问道。
“弄死了。”元问渠不甚在意地说。
“哦……嗯!?”元四四点点头,突然意识到什么,“你把尸体扔里面可怎么行,会臭的!”
元问渠嘴一抽:“从窗户那里扔出去了。”
“哦……这还差不多。”
第12章 您不该是隐世的仙人
临走前,元问渠去见了净空住持。
这个时候住持正在法堂里诵经,周围香火弥漫,金身大佛满目慈悲。
元问渠上前跪在蒲团上,默默上了一炷香:“住持,信我已经烧了,你也不必再劝,四国祭从前如何办,今后还是如何办,不要让人去莲花峰,我不想被打扰,也不乐意参和这些事情。”
净空住持停下不再诵经,手上转动几个佛珠,轻叹一口气:“寒食寺独立上百年,一心不问世事,却总避免不了牵扯上四国的纷争,躲不过啊。”
元问渠看向主持,面上轻松,似乎并没有将住持的话放在心上:“躲不过也这样过了几百年了。”
“以后总会出现一个人,他会将四国的纷争平息,以铁血手腕踏平不公,以仁爱对待百姓,让流离失所的人重回故地。”
净空住持看向远方的山峦,正是莲花峰的方向:“那您怎知,这个人不会是您呢?”
听到这话,元问渠眼中没有什么波动,他抬头看向慈目低垂的金佛,自嘲一笑:“可以是任何人,但一定不会是我。”
“先师临终前曾预言,莲花峰会出现一个人,他会是寒食寺的方丈,却不会成为一个得道高僧,他的道在山下,在百万饱受苦难的百姓中,方丈,您不该是隐世的仙人。”
“那我就是一个逃离世间的俗人。”
……
这场谈话到底无疾而终,出来时元问渠面上已经不见半分郁色,笑眯眯地向在山门下等待的元四四挥手。
他们走的是小路,特意避开了常有僧人打扫的山路,毕竟元问渠这一头白发,到底还是太过惹眼了些,虽然有帷帽暂且遮住些,但到底不便常现于人前。
因此一路走走停停,到了太阳西沉才勉强回到在天黑之前赶回。
却不想,还没进门,就远远地听到一阵哭泣声。
元四四顿时吓了一个机灵,打开系统定位搜索是什么人偷偷摸摸在这里哭。
然而不知怎么的,自从他变成人之后,这系统的功能就时灵时不灵的,搜索了一圈,愣是没查到是谁在哭。
元问渠见元四四眼神直愣愣地,还以为把这孩子吓傻了,顿了顿,还是上前去看看。
待看到门前角落蹲着的一个小人影时,元问渠将眼前的白纱翻在帷帽上,定睛一看:“小净悬?”
“呜呜呜……”小净悬抽抽噎噎地用袖子擦眼睛,听到元问渠的声音后,才感抬起头来,赶忙起身就要跑过去抱住元问渠。
却不想,爬了一天的山路,小净悬的脚早就磨破了,还没跑到元问渠身边,脚一下发软,就要摔在地上。
元问渠一瞬间手脚慌乱了一下,上前连忙拽住小净悬背后的衣服,将他整个人提留了起来。
此时小净悬哭得鼻子眼都红红的,头上团的两个小发揪也散开了些,身上更是脏兮兮的,不知道一路经历了什么。
“你怎么自己跑来这里了?”
“我、我本来就想在半路等你们的,住持不让我来,说不能打扰你,方丈我好想你啊呜呜呜……谁知道遇到那个大坏蛋!把我扔在了这里,塞给我一封信就走了,我好害怕呜呜”
小净悬含着哭腔,断断续续地说,不过元问渠却听明白了,他语气含笑:“大坏蛋?是在说时重霜吗?”
“对!就是他,方丈他不是个好人,把我丢在这里就跑了,外面还有狼叫,我好害怕,让我逮住他我一定骑在他脖子上揍他!”小净悬一听到时重霜顿时不哭了,说话又奶又凶,满是对时重霜的谴责。
元问渠被他说得扑哧一笑,将小净悬抱在怀里,拍拍他乱七八糟的脑袋:“好,下次见到他,我一定让你骑在他脖子上,用马鞭抽他好不好?”
“……那倒也不用,马鞭打人很疼的。”小净悬顿时心软,扭扭捏捏说。
元问渠将小净悬一路抱进院子里,将他的脚放在腿上看了看伤势,让元四四去拿药箱给他上药:“你偷偷跑来这里,住持知道吗?”
小净悬哼了一声:“住持才不让我来呢,每天就知道让我写字背书,我头都大了!”
“不过,我有给住持留信的,不会让住持担心的。”
元问渠一脸好笑地看着小净悬,想起来自己无意中见到的他那一手龙飞凤舞的字,怎么觉得住持会更担心呢?
无奈只好将唯一养的那只信鸽放出去,算是给住持报个平安。
等元四四将小净悬的磨破的脚上好药,再哄了一会,小净悬就昏昏欲睡了。
等看小净悬彻底睡熟之后,元四四才进了元问渠的房间。
此时,元问渠手里拿着的是一件已经开封的信,桌子上放着信封,上面写着“先生亲启”,四个字铁书银钩,用笔有力,却又不过分张扬,写得是极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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