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今日是在特异等方长鸣。
　　只是，他没想到方长鸣竟然会按时下衙，来得有些匆忙。
　　“说来，我儿还多谢方大人庇佑，才能办得如此大案。”
　　这话就有两层理解了。
　　按照朝廷现在的定论，唐致是办理查处了岭南王谋反这个大案。
　　可是这话也能反过来理解为，因为方长鸣，他儿子被迫刺杀了岭南王，办成了这么个大案。
　　方长鸣的心情本来就不怎么样，唐丞相这次算是正撞在了他的枪口上了。
　　原本按照方长鸣的性格，对于唐大人的打趣和阴阳怪气，他只会一笑了之，然后挥袖而去。
　　可是这次他在唐丞相面前站定。
　　甚至都没有行礼。
　　这本就是下衙的时候，来往的朝臣极多，路过的朝臣，都有意无意地放慢了脚步。
　　想要听听方大人要说什么。
　　唐丞相都没有想到方长鸣会停下来，刚才他挤兑方长鸣几句，不过是想要发泄些心中的不满，虽说他既已经确定听从儿子的抉择，再惹方长鸣这个同盟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只是他实在忍不住。
　　他才是百官之首，唐家却撇开他，先他一步做了选择。
　　再着说，岭南王之死其中有蹊跷，朝中哪个聪明人看不出来，唐家替方长鸣办了这种事，往后两家会死死绑在一起，他养大的儿子成了方长鸣手中的一把利刃！！
　　怎能让他不气！
　　“唐大人，你为官做宰是为了什么？”方长鸣笑得十分温和，口中也没有说出恶言。
　　唐丞相一愣。
　　方长鸣为何要问这个。
　　唐丞相下意识想要绕过这个问题。
　　可是方长鸣冷笑一声道：“这般简单的问题，唐大人不会是不敢答吧？”
　　唐丞相如今就是个爆竹，几乎是一点就炸。
　　哪怕唐丞相心里很明白地知道方长鸣现在是用激将法，唐丞相也有些忍耐不住。
　　不过现在他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似乎也没什么好忍耐的了。
　　方长鸣还能杀了他不成？
　　唐丞相含笑道：“这有什么不敢答的，自然是为黎民百姓谋福，为陛下尽忠。”
　　“既然如此，唐丞相应该明白本官的心思才对。”方长鸣深深地看了唐丞相一眼，“若是您还记得，当年为官时所念，就不该来诘问本官。”
　　利用唐致，杀岭南王一人，总好过岭南起兵祸。
　　兵祸一旦兴起，劳民伤财还是次要，死伤遍地才是主要。
　　杀一人能免数万人之灾，方长鸣自然乐意。
　　哪怕这种计策，并算不上十全十美。
　　唐丞相只是暴躁却并不愚笨，他立即听懂了方长鸣的意思。
　　“那方大人就能担保你选的是对的？”他反问道。
　　方长鸣平静地说：“不能。唐丞相，我清楚地知道，我不能。”
　　唐丞相一噎。
　　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不能，也要做，望唐大人能想清楚，圣人都无法担保每个选择都是对的，何况是我。可我既然穿了这身官服，就该有所作为。唐大人，本官还有事，先走一步了。”方长鸣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唐丞相转身看着方长鸣离去的背影，竟然从中看出了几分决绝。
　　此人脾性让人厌恶，但……倒也算得上人品贵重。


第116章
　　方长鸣今天心情很不好。
　　他烦躁地想要扯住自己的头发猛地抓上两把。
　　这要是在现代当然没有问题, 因为他在现代的时候刚从高三中解脱出来，头发就是个寸头，别说是抓上两把就是抓上两百把都没有任何问题。
　　可是现在他不仅带着官帽, 长发还是被发冠竖起的。
　　连挠头都做不到。
　　这就像是他现在的处境，前进不行退步也不行，甚至连发型乱了都有人上来过度解读。
　　他靠在马车边缘，闭着眼睛, 深吸了好几口气，想要在表面上维持住自己的表情。
　　不让任何人看出端倪。
　　可惜他失败了。
　　这让他俊朗的面上的神情显得有些扭曲。
　　幸亏马车中只有他一个人，就算是他的表情再扭曲也没有人看到, 只要没有人看到就不会有人猜出他在想什么。
　　方长鸣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想正事。
　　他在离开前要完成一件事。
　　解决沈大将军。
　　方长鸣放弃了控制脸上的神情, 睁开了眼睛，一双眼中带上了杀气。
　　他的手指快速地敲打着马车内的小方桌。
　　沈大将军。
　　他以前是想着用怀柔的办法处理他。
　　现在却是没那么多闲功夫了。
　　现在自己不就是个很好的鱼饵吗？
　　陛下，不不, 白老师。
　　白老师现在要与自己开始疏远，两人要退到君臣的位置。
　　这本该是正常的事，但是在旁人眼中怕是他在逐渐被白老师忌惮。
　　时日久了沈大将军肯定会来拉拢他的。
　　因为唐丞相已经靠向白老师了, 沈大将军没有更好的可以拉拢的势力, 不出一年他会出现漏洞的。
　　只要自己能够稳得住。
　　沈大将军的事应当能够在他离开前解决。
　　方长鸣将这其中种种弯弯绕绕想清楚。
　　心情也平静了不少。
　　回到府上时, 他已经变回了那常年带着微笑的模样。
　　他自个心烦就算了，不用让娘亲和小妹也跟着心烦。
　　只是用晚饭的时候，方青婉还是一眼就看出了兄长的不对劲。
　　她用公筷夹了一块青菜放到方长鸣碗中。
　　“兄长, 吃青菜。”方青婉说道。
　　方长鸣笑着点头把青菜吃了下去。
　　这下就连方长鸣的母亲周氏都觉出了不对。
　　刚方青婉夹的可是白水煮的青菜，只加了一点点盐。
　　方长鸣平日最讨厌吃这种水煮的青菜, 他是爱吃清炒的菜蔬。
　　家中不缺平日花用的银钱，方长鸣手下也有油坊, 周氏和方青婉虽然向来节俭但炒菜却是能满足方长鸣的。
　　这煮菜是方青婉爱吃的。
　　方青婉放下碗筷，试探着问道：“兄长，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她没敢问是什么烦心事，只因为怕是什么朝中的大事，不好与外人说。
　　但是看到兄长烦心，她若是连问一句都无，那就实在不像话了。
　　“朝廷中的事，我昨儿有些太过劳累了，刚才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方长鸣无奈笑笑，他刚才还纳闷，今个的饭菜怎么这么难吃。
　　唉，果然对于熟悉的人，想要掩盖情绪不是那么容易的。
　　“朝中那么些个大臣，怎么只劳累你，孩儿你往后还是要多注意身子。”陛下看重自家孩子，周氏自然是高兴，只不过见方长鸣如此劳累，她还是忍不住心疼。
　　“没事，岭南出了些急事，又不是日日都这般累。”方长鸣没有纠结这个话题，放下碗筷对着方青婉认真地问道，“说来，我想问小妹一件事。”
　　“兄长你说。”方青婉微微点头。
　　“我就想问问，小妹你想不想要成亲。”方长鸣没有弯弯绕绕直接问道，“我现在已经是一部尚书，而且位置也都坐稳了，往后没人能够欺辱我们了，你若是想要嫁人我就替你相看。”
　　他是能养小妹一辈子，但是也得小妹自己乐意，小妹不是因为不想成亲才在家中待到现在，那是因为自己以前位置不稳或是有仇敌，才无法安心成亲。
　　自己想要给她个店铺经营，都被她以不爱出门给拒了。
　　说白了，自家小妹就是有些怕出门了。
　　哪怕自己常常带她出去踏青，小妹这些年也没多少变化，不过小妹平时读书论道有自己喜欢的事，倒也算不上沉闷。
　　只是当哥哥的，总是希望她能过得更快活些。
　　听到方长鸣的问题，方青婉陷入了沉默，倒是周氏面上露出了焦急的神色，方青婉的事都快成了她的心病了，只是她也不敢开口，生怕吓得闺女又往后缩。
　　方青婉低垂着头，一时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