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光
恍惚中,两颗心脏融合了似的,连心底那些不可言说的悸动也都丝丝缕缕地缠绕在一起。
砰,砰,砰……
绿光扫过这一片漫山遍野的灌木丛时,两人的身影被吊钟花的枝叶彻底掩没,如初雪落入湖中。
等到危机远去,身下男人的屏息时间也达到了极限。梁度却不愿松开手掌,垂目欣赏着对方憋红的眼角。这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轮廓柔和俊秀,典型的C国长相,有着松软柔顺的深棕色头发,眼瞳比发色稍浅一些,清凌凌的,仿佛浸在泉水中的琥珀。青年的目光其实是冷的,眼型却是偏圆的杏仁眼,睫毛又长又翘,看人时总有种干净、无辜的意味,令人不知不觉放松了警惕。
直到对方狠狠咬向他的掌心,险些撕下一块皮肉,梁度才收回手掌,哂笑道:“我刚救过你一次,你就打算这么恩将仇报?”
乔楚辛大口地呼吸着,胸膛在银灰色作战制服下急促起伏。他喘匀了气,冷漠地说:“别忘了我们前一刻还打得你死我活。你躲避扫描是嫌追捕系统掣肘,可不是为了救我,不是吗,执刑人?”
他的争锋相对,让梁度莫名地心生愉悦,耐心纠正:“是执法者。”
乔楚辛冷笑:“什么法,由谁来制定?你们这些所谓的执法者,在我们看来,不过是一群刽子手、执刑人。我们不会把自己的命运放在任人宰割的砧板上,没人可以审判和处决我们,执刑人不行,系统不行,系统背后的操纵者也不行!”
“一个流浪意识,口气还挺大。”梁度漫不经心地拂了一下对方的额发,“今夜能从我手下生还,再来谈自己的命运由谁掌握吧。”
乔楚辛奋力扭动受钳制的一只手,同时另一手的腕带电浆缭绕,汇聚成一把光亮的匕首,朝着梁度的咽喉急速削去。
梁度左手还攥着乔楚辛持枪的右腕,右手瞬间开启了磁场扰动。光匕的等离子柱体被迫弯曲成螺旋线,被阻隔在梁度的黑色手套之外。
“其实我不太喜欢用这玩意儿,因为它的磁流体力学不稳定性。”梁度弹了弹手指,光匕的等离子柱也随之扭曲。他嘲道,“你是离开了这些武器装备就不会打架了吗?”
乔楚辛咬牙,抬膝狠撞梁度胯下。没有男人敢无视这要害一击,梁度也不能,当即松开对他右手的钳制,屈指成爪扣住了他的膝盖。乔楚辛趁机将枪口顶在梁度的胸肋间,峻声警告:“再动一下,我就开枪。”
“开枪。”梁度不以为意地扯了扯嘴角,“朝我心脏开一枪,看看会怎样?”
月光照耀着夜晚的灌木林,粉紫粉白的吊钟花环绕着他们静静盛开,花香馥郁得令人眩晕。梁度耳郭上的透明水晶在月光下折射微光,那是个钟形耳饰,包裹着小铃铛似的鲜红的芯,拖曳出无数细长的刺丝,像水母的触角随波流动。
乔楚辛猜到了这个难缠对手的身份,不禁皱了皱眉:“永生者梁度——据说无论如何都无法战胜,永不会死亡的那个特殊执刑人。”
梁度微笑:“很荣幸被你认出和记住。你呢,叫什么名字?”
乔楚辛用扣动的扳机代替了回答。激光束直接穿透梁度的心脏,将他从胸肋到后背的蝴蝶骨烧出一个焦黑的大洞。
“传闻不一定可信,我总得亲手试试看。”乔楚辛把梁度一动不动的躯体从自己身上推下来,起身拍了拍作战服上沾的花瓣,“再说,你是捕杀者,而我是你眼中的猎物。我得脑袋进水了才会告诉你名字。”
他用脚尖踢了踢梁度,确认没有任何生命体征后,才把手枪插回战术腰带,转身离开。
一根透明光纤似的刺丝,悄然而迅速地游动着,穿过枝叶与花簇,像触角一样缠住乔楚辛的脚踝,猛地向后拉扯。乔楚辛在失衡摔倒的同时,拔出匕首试图切断束缚。然而那根刺丝仿佛能免疫所有物理伤害,粗暴地将他拖过灌木丛,甩在一双黑色高筒军靴面前。
乔楚辛抹了一下眉睫上的血,在拖拽的过程中,他的额头被枝条划破。
梁度用手指触碰胸肋处正在愈合的伤口,俯身看他,露出饶有兴致的神色。乔楚辛知道自己大概率是激怒这个不死的执刑人了。
“还能打吗?”梁度问道,语调中竟带了点期待之意。
躺在地面的乔楚辛狠狠一脚踹向他的胫骨。
梁度睡梦中的身躯一个剧烈颤抖,从床沿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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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摔落的瞬间,他本能地手按地板,屈膝蹬地纵身跃起,平稳地站在了卧室中央。
系带松脱,睡袍从肩膀滑落,露出宽阔的肩背与腹肌两侧收紧的人鱼线。浅白壁灯下,他的肤色犹如月光照着冰川。
“乔楚辛……”梁度的思维一半陷落在梦境碎片里,一半惊醒在现实世界中,有种恍如隔世的迷茫。他无意识地低声呢喃,“你的名字叫乔楚辛。”
第20章 新观察员
从梦境中惊醒后,梁度无法再入眠,眼看离集中还有四个小时,干脆洗漱更衣,去楼下的室内训练场消磨时间。
后勤人员推着早餐车从走廊路过,恭敬地给他递上三明治和一杯咖啡,梁度接过来端在手上。
路过能力检测大厅时,他听见里面人声嘈杂,间或发出一阵阵惊叹,不禁驻足看了一眼。
有个检测员探头出来找早餐车,看见他连忙打招呼:“梁总,早上好!”
梁度点头示意,问:“里面吵什么?”
检测员说:“是今早刚来应聘观察员的,正在做精神力测试,阈值宽得吓人。我们给他检测神经脉冲强度时,指针一下飚到底,还以为仪器出了问题。你知道吗梁总,他光是负责感觉传导的丘脑这部分,神经元更换的速度和精准度就达到了正常人平均值的两千三百倍!是两千三百倍!”检测员伸出两个指头,强调着这个令他震惊的数值,“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梁总?”
“意味着他的听觉、视觉等五感会随之高倍率放大。超强感知是把双刃剑,他有多敏锐,就有多敏感,甚至腿上磕个包,别人只是稍微疼一下,在他脑子里就跟断了骨头差不多。这可真够呛的。”梁度笑微微地说,“幸亏嗅觉不通过丘脑传导,否则他岂不是路过水果店门口,都会被榴莲熏晕过去。”
检测员噎了一下,心想:咱们梁总可真是夺笋高手啊!明明看着挺爱笑的……这叫啥,笑里藏毒?
检测员面上不敢忤逆,心里又有点抱不平,小声嘀咕:“他强的又不是只有超感,还有精神力呢,控制好了也许可以用意志屏蔽感知,或者进一步放大感知觉……”
“控制不好会烧脑——字面意义上的。”梁度说,“我上次见到的精神力达到NerveⅢ级的观察员,在向他的指挥官传导精神图景时,把指挥官的大脑给烧了。那个倒霉鬼一登出拟世界就直接退役,下半辈子都要靠工伤抚恤金生活。”
检测员暗中抽口气,讪笑道:“这种事无论如何都不会发生在梁总身上,您可是我们螺旋塔的最强指挥官。不,怕是全国都找不出几个比您更强的。”
“——综合评测数值出来了!”身后大厅里有人叫道。
检测员当即回头问:“几级?”
“Nerve……Ⅵ!”
Nerve每提升一级,综合能力值都呈现几何倍数的增长,相差三级,简直就是天堑鸿沟的差距。Ⅲ级已经是佼佼者了,Ⅵ级是什么人间凶器?!
检测员在震惊的同时,冒出一鼻尖的细汗,转头改口道:“梁总说得对,强烈不可控比平庸可怕多了。这人做不了观察员。”
“我可没说过。”梁度端起咖啡一口喝完,慢悠悠道,“我就要他。”
检测员:“哈?”
“让他去人事部录入信息后,来特勤部A1区办公室找我,十点之前必须到。”
梁度把喝完的咖啡杯往检测员手里一搁,径自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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