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审计成为皇帝后
第一,王和保真的是治世之能臣,能做他的倚仗。
第二,光帝旧臣的势力庞大,他父皇在位区区三年,换不掉王和保。
呵,果然,治国如治集团公司,派系,制衡,无处不在。
如今想来宋离作为一个宦官能有如此权势,未必不是原主的父亲成帝扶持的结果,但是那位梁成帝若是真的有意制衡王和保,会只给他留下一个宋离吗?
“你再给朕讲讲如今的内阁吧,内阁有几人?”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若是原主他爹有意留给宋离一个帮手来制衡首辅,那么那个人的职位绝不会太低,很有可能就在内阁里。
宋离周身有一种和太监身份十分违和的书卷气,这两天他瞧着他脸色好像不太好,说话的声音也和一般太监尖细的声音不同,反倒是平和低润,两人相对而坐,一问一答,倒是多了两分和谐:
“内阁一般定制四人,一首辅,一次辅,两位阁臣,但是去年次辅赵阁老致仕,如今内阁只有三人,首辅王和保,还有葛林生和岩月礼两位阁臣。”
周炔盘着腿已经有些麻了,不得不伸直动弹一下,状似不经心地问:
“现在已经是年底了,既然去年赵阁老就已经致仕,为何不升任一位新的次辅?内阁为何也不进新人?”
宋离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人,这些话可不像是从前的李崇会问出来的,他这一眼正对上了不断伸腿缓解酥麻感的人眼中,那双眼天真空白,带着两分好奇。
周炔心里有些好笑,这傻子演精明未必能演出来,但是让他这个混迹职场近十年的人演一个小白实在不要太容易。
反正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问出什么来都算不得错,他反而一仰头,摆起皇帝的架子开口:
“朕的问题很难回答吗?”
宋离淡淡开口:
“陛下的问题不难回答,是王首辅说年后就是三年一次的京查,选任阁臣不是小事儿,若是选错了人,有失陛下颜面,所以等到京查之后再定入阁人选,至于次辅,也一并待到那时而定。”
听到京查周炔没抑制住地微微挑了一下眉,没想到这大梁也有京查制度。
京查是为了防止官员腐败而设置的一种常规考察制度,其考核的范围也很广,从在任表现,职务履行,财产甚至家庭都要接受审查,这不就相当于任期内审计吗?
京查年后就开始,这可真是直直撞到了他怀里啊。
周炔做了七八年的审计,保持职业怀疑,凡是都喜欢从行为推算目的已经成为了习惯。
他脑子里转着王和保这个人,这人是真的不想选进来一个有问题的阁臣,还是想着将内阁变成自己的一言堂呢?
他跟着问了一句:
“王首辅出京也有两个多月了吧,他不在,内阁是谁人主事啊?”
能在王和保不在的时候主理内阁,多半就是下一任的次辅人选,就是不知道这位次辅是和王和保穿一条裤子还是和宋离穿一条裤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两人加起来800个心眼子
夺情:古代官员如遭父母丧,通常须去职在家守制。但有些大臣要员公务重要,不能去职守制,朝廷特命以素服办公,称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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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弄的和出轨现场一样
宋离听到李崇问这个问题,心里倒是高看了一眼:
“葛林生的资历要比岩月礼高些了,不过这二人的性情倒并不霸道,凡是也有商有量。”
周炔微微低头,掩住了眼底的笑意,这宋离若是放在商场上也是一方人物啊,这话说的既漂亮又无声地内涵了一下王和保。
按照他的话,如今内阁三个人,有两个都是性情温和不霸道的,却有一个压着不立次辅,不进阁臣,这霸道的人是谁还不是一目了然吗?一个皇帝如何能容得下一个霸道的首辅?
“这几日怎么也不见这两位阁老来请安?”
他扬着脸看着宋离,宋离这才开口:
“陛下伤了头,伤口不小,太医有吩咐,需要好生休养,两位阁老已经上了请安的折子。
加之,京城及河东地带连日大雪不停,不少民房都被压垮了,两位阁老这两日忙着赈灾,这才没有来给陛下请安。
如今过了十日,陛下瞧着倒是大安了些,两位阁老明日朝后便会来给陛下请安。”
两人这番聊着,直到了午膳时分,宋离才告退。
回到了东暖阁,宋离屏退了众人,这才松下一口气跌坐在了圈椅中,手紧紧压着心口的位置,脸色煞白一片。
半晌缓过了一口气才有些抖着手从衣袖中掏出了一个小瓷瓶,倒出了一粒药,就着桌子上已经有些凉的茶水喝了下去。
过了约两盏茶的时间,他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这才撑着身子走到了桌案后面,叫了外面候着的人进来。
来人正是直廷司的督查提司徐顺,瞧着有些发福,身子像是一个发面馒头一样,但是京城中却没有一人敢小看他。
直廷司乃是光帝的父亲,文帝所设,取自直达天听之意,设立之初便是一支由皇帝亲自掌握的监察机构。
名义上是和督察院一起掌监察之责,但是慢慢直廷司便变得无孔不入,大到官员贪墨,小到官员昨晚睡了哪个小妾叫了几次水都清清楚楚。
而这位发面团徐顺便是宋离手下亲掌消息的人,他恭顺地给宋离行了礼:
“督主。”
宋离抬头吩咐,语调听不出喜怒:
“成济仓的府仓使出缺,着赵德补上吧。”
说完他抬起握着笔的手,笔杆点了一下一份折子,徐顺连忙过去打开,发现这正是吏部拟定的府仓使的名单,其中红笔勾勒出了一个待选的人名,这人正是赵德。
旁人不知道这个赵德是谁,徐顺可是清清楚楚,这个赵德正是张冲净身之前留下的儿子。
他进宫之后就让这儿子过继到了表兄家里,姓了外家的姓,瞒的严严实实,若不是直廷司无孔不入,也查不出因果来。
这成济仓府仓使看着只是个末流小官,但却是个实打实的肥缺,各州府进贡给朝廷需要入济仓库的货物。
比如江南的御窑瓷器,鸡血石,云滇的象牙,琥珀,湖州的宣纸,毛笔,端州的砚台,样样都要过他的眼。
这府库使若是给你过,那万事大吉,若是他非要挑个子丑寅卯,这货就只能在府库外压着,算不得验收入库。
玉石,砚台这一些不怕放的还好,那些个类似宣纸需要妥善保存的,一个不防就真坏了。
没有入库便算是地方官没有按时上缴,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闹到丢官的也不少,这个府库使的油水可想而知。
徐顺看完堆着笑脸,妥善将这批红收好:
“这张公公一家真是祖上积了大德,能得督主如此提携,这府库使连属下瞧了都羡慕呢。”
宋离对他的奉承眉眼都未动一下:
“办好差事,好处自有你的。”
“是,属下定不负督主栽培。”
“去吧。”
宋离出去,周炔便让人传午膳,这小皇帝虽然没实权,但是皇帝的待遇还是让他有些咂舌的。
一顿饭便是48道菜,整整铺满了一桌子,荤的素的,凉菜,点心,很多菜他甚至根本一口都没有吃。
这些撤下去不会都丢掉了吧?这让响应光盘政策的周炔心中很是不舒服。
宋离很忙,上午和他聊了那么多,下午便回了偏殿看折子了,这正殿中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周炔看着身边太监宫女低眉顺眼的样子,实在是觉得人都快长毛了...
审计这一行没有最卷,只有更卷,不光项目卷,证书还卷,早些年他在外审一边做项目一边复习CPA。
考完了CPA顺手考了CTA,后来从外审跳到内审,他又考了CIA,到了集团做内审,除了项目的问题,还要兼顾职场的各种人情,派系,各个部门自己的小九九。
每天都是披星戴月,脑子就像是不会停歇的车轴一样,就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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