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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足为惧。”宋景年不假思索,“殿下是担心他会透露今晚之事吗?三皇子势弱,他若是想与五皇子一争高下,暂时与我等合作是唯一的出路,他不会那么傻,何况如今殿下被幽禁,三皇子便首当其冲。”
尹则诲暂时不会动沈明恒,却不会放过沈谦益。
宋景年顿了顿,又说:“再者,我觉得,三皇子不是那等小人,就如同殿下对柳首富堂堂正正使明谋而他仍愿者上钩一样,三皇子知道了殿下所为,只会助您一臂之力。”
虽然感觉在主君面前夸别人家的主君有些奇怪,但这确实是宋景年的真实想法,他不想说谎,他也相信沈明恒不会在意。
“听起来你对他评价很高,”沈明恒含笑问道:“那你愿意辅佐他吗?”
宋景年神色顿时僵住,“殿下何意?”
“如你所言,沈谦益品行端正,宽大为怀,他会是很好的帝王。”沈明恒不带一丝玩笑神色,认真地说:“以你的才学,不论在哪都能受到重用,沈谦益求贤若渴,更加不会亏待你。”
宋景年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殿下是想赶我走吗?”
“话也不要说得这么难听。”沈明恒嘟囔了一句,又说:“如果你愿意,孤会给你留下足够的筹码,即使有朝一日兔死狗烹,你也能脱身,不枉你我……”
宋景年冷冷地打断:“我不愿。”
他咬牙切齿:“三皇子算什么,也配要我效忠?”
沈明恒确实不在意他对沈谦益的溢美之词,可他还是后悔了,他就不该夸沈谦益半个字!
“可是……”
“殿下。”宋景年双膝跪地,平静地说:“一仆不侍二主,择一人尽忠,剖心坼肝方为谋士之德,殿下要陷我于不仁不义之地,不如赐我一死。”
沈明恒目光愕然,呆愣在原地,半晌才神色复杂地说道:“对不起,孤以后不会了。”
他自诩为宋景年好,可终究还是他太过狭隘,太过自以为是。
第16章 嚣张跋扈的草包太子(16)
沈谦益和赵裕璋都没回府,他们沉默地跟在周时誉等人的身后一起回了客栈,目标明确地直奔宋景年的房间。
果不其然,他们看到了两个巨大的箱子。
沈明恒其人,看似不着调,实际上再知分寸不过,他不会未经允许进其他人的房间,可宋景年是自己人。
认识到这一点多少让人有些挫败,周时誉垂头丧气地打开箱子,而后瞳孔骤然一缩。
在场几人自认都不算爱财,但呼吸都还是忍不住急促了几分。无他,实在是这笔数额太过惊人,沈谦益目测至少能养得起一支十万人的军队一年时间,而这居然仅仅只是沈明恒打劫了章、傅两个世家的结果。
他们既然舍得拿出两千两,就说明他们拥有的远不止两千两黄金。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将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周时誉心跳加速地将书籍字画重新放好,把箱子盖上,只从其中拿出了沈明恒的亲笔信,他一目十行地看完,不由得苦笑一声。
“周兄,殿下写了什么?”文黎迫不及待地问。
“殿下说,他和某些富商做了交易,每隔一月,他会给他们送一批金子,他们则要给燕丘送一批粮草补给。”
周时誉将信纸取出一张放在桌上,叹息似地说道:“这是名单。”
在他们还困宥于锦绣长安的软红香土时,沈明恒的目光已经越过大漠,看向了失落的故土。周时誉难以形容此刻的感动,他以为沈明恒是大周的一座山岳,原来还是小看了沈明恒,高看了山。
“所以,殿下是想要我们继续后续的交易?可一月之后的事,殿下为何不自己来?”文黎皱了皱眉。
这样隐秘又重要的事情,按理来说该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沈明恒自己又不是做不到,还告诉他们就很奇怪。就算是出于信任,也完全可以等一月之后,何必急在这一时。
文黎话音刚落,一道赤红的火光摇曳着攀上了窗棂,耳畔传来人群杂乱的奔走呼喊声,隐约可以听见“走水了”几个字。
在场几人同时察觉到一阵难言的惊慌,心脏剧烈跳动,让他们的脑子一片空白。
周时誉仓皇失措地扑到窗边,推开了窗户。
浓烟滚滚,火焰灼灼燃烧,染红了半角天空。
那是太子府。
他们刚从那里离开。
*
废太子沈明恒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大多数人都不觉得沈明恒还能活着,太子府的大火直到天明才被扑灭,雕梁画栋尚且化为焦土,更何况肉体凡胎?
可禁卫军没有在里面发现尸体。
就连一具“面容被毁,身份难辨”的尸体都没有,大理寺丞原还打算去查查牢里的死囚有没有少,如今也只好停下脚步。
被烧毁的地方只有沈明恒的书房。
能在禁卫军的重重看守下把人掳走再嚣张地放一把火,这样的势力一只手数都嫌多。章振章老国公极为哀恸,为了给外孙讨个公道,拖着病体请求圣上治尹则诲的罪。
人们对死人向来多几分宽容,更别提因为科举之事沈明恒的风评好转了许多,在读书人中多了几分声望,尹则诲一时间真有些焦头烂额。他认定是章家下的手又故意嫁祸他,却苦于没有证据,毕竟尹家支持五皇子而与废太子不两立之事人尽皆知。
沈明恒活着的时候无人在意,死后反倒被无数人惦记。
丞相与国丈在朝堂上的风波愈演愈烈,长安城内风声鹤唳,文武百官噤若寒蝉。
而在无人关注的角落,沈谦益的势力如春日野草般随风疯长。
半月后。
被认定凶多吉少的沈太子毫不客气地坐在了燕丘大营的主帐中,对着威名赫赫的大将军颐指气使:“太慢了,秦将军,你们在磨蹭什么?照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收复幽檀?不过没事,接下来孤亲自指挥。”
正在练兵收到亲卫传信急匆匆赶来的秦离洲生无可恋地坐在下首,他实在想不通这位从小锦衣华服遍尝人间富贵的小太子为何会想不开来这条件粗陋的边境,可碍于身份,他打不得骂不得,只能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敷衍。
走神的秦离洲恍惚中似乎听到这位太子找他要指挥权,顿时猛然回神,他大惊失色:“殿下,这是圣上的意思?不知殿下可有调令?”
燕丘离长安太远,从来只有加急的战报,长安城内的事,没有人会专门送信到燕丘。
沈明恒与宋景年抄近道而来,连柳沅的粮草都还没送到,更别说皇城里的消息了。
正常来说入军营需得先验明身份,但亲卫三年前随将军入京赴宴过一次,认得出当朝太子的长相。沈明恒无法无天的性子人尽皆知,亲卫也不敢太过强硬。
虽然不合规矩,虽然有些憋屈,但这世间本就有诸多无奈。朝廷本应送来的粮草已迟了两月有余,份量也一次比一次少,他们当兵的为国为民镇守边疆,想吃饱依然得看丞相的脸色。沈明恒毕竟是太子,他们若是不打算造反,便只能敬着他。
于是秦将军现在才想起来,他们似乎还没核验过圣旨及身份令牌。说起来,堂堂太子只带了一个弱不禁风的侍从千里迢迢自长安来燕丘,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没有调令。”沈明恒坦然承认:“是孤自己的决定。”
秦离洲被哽了一下,脱口而出:“殿下您该不会是离家……无诏离京吧?”
沈明恒离家出走,这事儿实在太正常了,或许说,正是因为这人是沈明恒,所以不论做出什么事情都不显得离谱。
沈明恒想了想,“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秦离洲松了一口气,幸好陛下还没昏聩到让太子领兵掌权,“殿下恕罪,无诏,臣不能将指挥之权交由殿下。”
“为什么?”沈明恒问:“沈绩也没什么本事,你为何要听他的?”
秦离洲只当做没听见这句大逆不道的话,沈明恒都敢当面辱骂圣上,如今只不过说了句实话,已经很有礼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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