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又失败了 下
周今休徒然端起那盆血水去卫生间,他动作有条不紊地把血水倒掉,下一瞬就把空盆猛地砸在地上。
陈子轻吓一跳。
盆凹凸变形,在惨白的灯光里映着周今休略显扭曲的年轻俊美面庞。
就在这时,外面有车子的引擎声,医生到了。
陈子轻走到窗边瞅了瞅,他又叹口气:“哎,这事儿一出接一出的,我要过多久才能回原主身体里呢。”
……
医生给周今休重新包扎期间,他始终不见半分异样。
周今休缠着新纱布去餐厅,让佣人给他做点夜宵。没事人一样刷手机。
楼梯那边有脚步声,是庄矣下来了。
陈子轻观察了一番,看样子庄矣没发现端倪,要过几天或者一段时间,他才会察觉少爷的身体又换了芯子。
庄矣来到餐厅,倒了杯水喝下去:“周秘书,三更半夜的,你不好好休息,我们也没办法休息。”
周今休置若罔闻。
“我们倒是没关系,就是连累到了为你劳累的少爷。”庄矣摩挲杯口,“麻烦周秘书多替他想想。”
周今休依旧没一点声响,他如同一颗外表健康,内里正在腐烂枯萎的树,任由风吹雨打冰雪覆盖。
无所谓了。
在内里被驱虫治愈前,怎么都不在意。
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从楼上下来,木楼梯被踩得咯吱咯吱响,裴予恩该有两层楼梯就往下蹦跳,他在庄矣看过来时说:“我回老宅。”
庄矣没多问,他公事化道:“那我叫司机送予恩少爷。”
“不用,我自己开车。”裴予恩说这话的功夫,一阵热风似的刮过客厅。他都没顾得上去找让他羡慕嫉妒的周今休,让对方不痛快。
陈子轻从裴予恩的肢体语言推断,他估计是心里没来由的不安宁,想去看看他爸,没其他情况。
诱人的香味吸引了陈子轻的注意力,她扭过脸看周今休吃夜宵。
陈子轻在他旁边坐下来,双手托腮说:“你是不是为了不让裴清然看出端倪,从而让形势越发对我的回归不利,就在这演啊。”
“我肯定是会回去的,你别急,早晚的事,我们可以看看裴清然下一步会用庄惘云的身份做什么事,随机应变。”
“我猜他会坐上家主之位,那就必然要跟庄易军斗,这不好吗,我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不过,掌管大家族不是我的任务,我就只差让你们四个跪地痛苦忏悔和一半的癫值。”
陈子轻一拍手:“坏事了,我忘了每天的甩鞭子日常了,我明晚零点前得回去。”
“怎么办怎么办,愁死我了。”陈子轻干着急,脸都耷拉了下来。他见周今休咀嚼食物的姿态并不轻快,更谈不上享受,呆了呆,小声说:“吃不下就别吃了。”
通常活人感知不到魂魄的存在。周今休全程正常进食,他回到房间就按着胃部,额角渗出冷汗,唇泛白,指尖冰冷刺骨,胃不断地发疼痉挛。
陈子轻感觉自己体会过压力太大带来的生理机能笨瓜,他是个普通人,周今休不一样。
周今休面临的,不知是怎样的重创。
陈子轻抹了把脸,他尝试着让周今休发现他的存在,可不管他碰什么东西,都穿过去了。
“妈的。”
冷不防地捕捉到一声嘶哑的粗口,陈子轻一怔,他看向侧躺在沙发上,面朝里面的年轻男人。
此情此景,让他有一瞬间的晃神,他眨了眨眼,走过去扒在沙发背上,探头看闭着眼眉头紧皱的周今休。
一看就是许久。
·
周今休后半夜没睡,他用力攥着领带夹,眼里熬出一根根血丝,天没亮就一个人离开了秋水湖。
当晚,灯红酒绿的酒吧里
陈子轻坐在周今休旁边,看他点了杯牛奶喝,傻眼道:“你又不担心我了?”
“还有心思过来维持人设呢……”
陈子轻嘀咕了一句,理性告诉他,周今休的第三重身份为国为民,确实比小情小爱重要。
不多时,周今休带了个唇红齿白的男孩去酒店。
周今休径自去沙发那边,他周身全然没了在酒吧的放松慵懒,浮现出来的是令人心惊胆战的戾气和压抑:“开始吧。”
“我才刚进来,一口水都没——”
男孩被一击阴森森的冷眼钉在原地,那眼神很不正常,是发疯的前兆,当事人自己都没意识到一点。
“施主别急。”
男孩脱下风衣,里面竟是一件红布金线的袈裟,而他的背包里是佛家所需物品,他竟是个货真价实的和尚。有头发的和尚,还俗了。
陈目瞪口呆,几秒后,他想到了什么,眼睛睁得大大的。周今休不死心,还是想把他招出来。
自己做不到,就找了内行。
“我接到施主的电话,还让我乔装过来,我想肯定是跟紧急的事情。”和尚面带微笑,“所以我只是简单收拾下,就立刻赶过来了。”
周今休没有半分寒暄的迹象,天知道他都多怕那个灵魂不在了。
现在他的所有表象都一碰就碎。
他因为这个突如其来得意外,意识到那灵魂的重要性和意义远超他想象,他如同行尸走肉。
周今休把需要给那人招魂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完周今休的叙述,和尚点头道:“关于招魂的法事并不复杂。”
“但听你说,你的朋友似乎是被人害死的,那就有可能是怨鬼了。”
“如果是招怨鬼的话,恐怕……”
“应该不会。”周今休嗓音干哑地打断道,“我有种直觉,他并没有变成怨鬼。”
“好。”和尚双手合十,“这样的话,那我们就开始吧。”
一个简易的法坛很快就摆好了,佛像以及香烛一应俱全。
和尚拿着佛珠念了一会经文,以后便拿出一个装水的铜碗。
“施主滴一滴鲜血在碗里。”
“嗒!”
周今休刺破手指,一滴鲜红的血珠坠入碗中。
血珠随着水波左右摇晃,聚而不散。
“施主,请你想出你那位朋友的样子。”和尚吩咐道。
周今休阖起眼眸,脑海中出浮出了去年十一月至今的一幕幕。可他只清楚庄惘云的皮囊,没见过那个灵魂的真实模样。
而周今休不知道的是,就在他濒临狂躁的时候,陈子轻其实就在他身边,从昨晚凌晨到现在,一直在他周围。
陈子轻静静的站着,看着和尚,也看着周今休,他一时没想清楚待会儿要是真的现行,要说点什么。
“不行。”周今休睁眼,“我不认识他。”
和尚愕然。
周今休双手拢在面前,阴沉的眉眼掩在冰凉的掌心里,低不可闻地重复:“我不认识他。”
几个字背后,给人一种极大的涩然,周遭空气像是被抽走,氛围有些窒息。
陈子轻抿嘴,不知道嘀咕点什么好。
“那就想象。”和尚掐佛珠,“你想象你要见的人。”
接着就补充:“要诚心,一心一意,不能走神分心。”
周今休的右手假肢按着左手腕部指甲刀留下的伤痕,再次合起眼。
时间分秒过去,就在陈子轻以为无望的时候,
“施主果然不是怨鬼。”和尚口诵佛号,抬头看向陈子轻笑道。
“你的朋友想见你,请施主进来吧!”
说着和尚一抬手里的铜碗,陈子轻的魂影随即没入其中,碗里血珠也瞬间化开,无数的血丝交织,最终竟成了张人脸。
陈子轻跟俯视过来的周今休四目相视,和尚能看到他,周今休却只能看他在水里的影子。他难掩激动:“今休,我……”
周今休蓦然按住碗口,他仿佛重获新生,全身骨节都在作响,微抖的上半身深深地弯折下来,高挺的鼻子贴着水面,如一个吻:“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