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重生]
“你入阵后,若是与我分开,遇险敲它,我必能知其方位赶来。”
安无雪并不是很想收下。
他实在是看这玩意不顺眼——就是这枚魂铃让他聪明反被聪明误,最终居然自投罗网。
但他没接,谢折风也没收手。
这人就这么睁着一双平时明明冷冰冰此刻却雾蒙蒙的双眼看着他。
两人这么僵着,困困“呜呜”了一声。
安无雪:“……”
他不想和谢折风说这些无用之事,这才重新把魂铃接过,放入自己的灵囊中,转而对裴千说:“走吧。”
裴千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我总算能呼吸了。谢谢你们还记得我。”
安无雪:“……”
他懒得同裴千争口舌,也不想见谢折风那副样子,毫不犹豫地第一个踏入传送阵。
四周天旋地转,光影都拧在一起。
他的身后,谢折风似乎带着困困紧随而入。
第二十七城剑阵忽而停下嗡鸣。
传送入口关闭,四方风止。
剑阵归于寂寥。
不远处,乔听靠在登云楼的明窗之上,手中拎着一坛凡间陈酿。
他见剑阵动静停下,灌了一大口酒,叹气道:“哎,宿雪他们走了。二十七城又被仙尊结界封着,我出都出不去——那我岂不是没有安全的屋顶可以待了!?”
……
安无雪眼前一晃,神思微飘,刹那片刻的功夫,他再度回神,眼前景象天翻地覆。
四方似有人声鼎沸。
他身前,一把比第二十七城的巨剑还要大、还要高的长剑遮挡住了他面前所有的天光,落下巨大剑影。
这把剑同照水、琅风的剑长得一模一样。
——这就是北冥第一城的主剑,真正的北冥剑!
可是……
剑阵周围格外平静,巨剑挺立,天色甚好,他甚至听到了他从前从未听过的第一城凡世的繁华之音。
北冥剑分明已经被浊气所侵,整个北冥陷入祸乱,第一城正置身于来路不明的凶阵当中。
眼前这是……?
安无雪有些疑惑地转过身,缓步朝剑阵外走去。
他身后,气息一阵波动,有人掠步至他身侧:“宿雪!看来我们两个进了生门,仙尊进了死门。”
安无雪回头去看裴千:“我们已经处于阵中了?”
他说着,和裴千一道走出了“第一城主剑阵”。
凡人屋舍映入眼帘,高楼瓦舍比第二十七城多了不知多少,闹市之音不绝于耳,远处长街人影幢幢。
他也意识到了。
此地不是真正的北冥第一城,而是一个处于阵中的,似是虚假的北冥第一城。
可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阵法。
他问裴千:“这是什么凶阵,居然能编织出这么庞大的幻境?”
第一城如此辽阔复杂,此阵居然能直接将还未出事的北冥完全捏造在阵中?
幻象可以做到捏造虚假之物,但幻象也分简单的和复杂的。捏造一个人的幻象容易,但要同时控制几十数百人的幻象,其难度也会同样翻出几十数百倍!
更何况,这是整个第一城,其中还有数不尽的凡人百姓……
安无雪上辈子陨落前,从未听过此等阵法。
裴千神色怅怅:“传送之前我就觉得不妙,没想到真的是这个阵……我们眼前的这些,是幻境,但并不是虚假的幻境,而是真实存在过的曾经的北冥第一城。”
“曾经……”
安无雪思虑几息,瞬时明了:“这是勾连时间的凶阵。”
“是,此阵名为观叶,意为置身时光洪流,观尽千叶世界。”
“观叶之阵笼罩了整个第一城,所以能将入阵之人带入曾经的第一城。这个‘曾经’并不是凭空编织,而是由阵法玄妙直接牵出时间洪流中的幻影,所以一旦阵法开启,哪怕是布阵之人,都无法控制阵法情况。
“观叶之阵的阵心也如千叶万花一般复杂多变,入阵之人落入的时间并不一定。生门里虚假的第一城会平和一点,仙尊那边应该遍布杀机。
“几百年前我还在北冥,倒是认得出来,我们现在落入的,正好是几百年前的第一城。”
裴千举目四望,目光扫过周围繁盛人世,摇头晃脑道:“说得直接一点——我们入阵便已经在时间中游走了。”
安无雪挑眉:“这观叶之阵错综复杂,观宇见宙,所囊所括宏伟至极,创阵之人和布阵之人必是阵道大家。北冥只有阵道曲氏才有可能做到吧?你怎么姓裴?”
裴千:“……你好直接。”
他打量了一下安无雪——他总觉得,宿雪和刚入北冥之时不太一样。
安无雪说:“我都入了凶阵,当然想确保我身边的人没有问题。”
“我的阵道确实习自曲家,”裴千摊手,“但我也确实不是曲家人。咱们进的这个观叶之阵,当真与我无关。”
安无雪问完便不会细究,只说:“你刚才说,我们所处的生门是根据几百年前的第一城编织而成的幻影,那若是破了这生门呢?”
“就会和我们入阵时一样,出现两条路——一生一死。踏入其间,又会落入另一个时间,困在不同时间的北冥第一城中。”
“那岂不是没有尽头?”
“有,破阵便是尽头。布下观叶之阵,必须寻一个时间作为根基,将那个时间中的一个东西或是一个人作为阵眼。
“若是能在循环往复的生死门中走对路,找到那个时间,毁了阵眼,叶败花落,阵法自散。”
他们交谈之时一直站在剑阵外。
不论是多少年前的北冥第一城,只要剑阵在,那剑阵外自然是有渡劫高手镇守的。
安无雪和裴千几句话来回间,已有人靠近。
——那是阵法中的“人”,是真实存在于几百年前的人。
裴千赶忙说:“观叶阵开阵之后,其中走向连布阵之人都无法控制,因为阵中的人可都是真实存在于那个时间点的,修为也是实打实的!”
来者是个渡劫期。
安无雪却没有动。
裴千语速越来越快:“刚才仙尊给你留了可以唤他的东西,你不摇吗?这里很可能存在当时所有驻守第一城的渡劫期,还有几百年前的上官城主。我们凭空出现在这里,说不清楚啊——”
安无雪还是没有动。
他根本不想摇那魂铃。
而来者已至他们面前!
这修士虽然是渡劫后期,但已经白发苍苍,显然寿数将至。
安无雪这时候倒是愣了一下。
此人他认得。
是仙祸之时便已经渡劫的北冥修士,立剑阵之时就在上官了了手下听命,当年他杀了上官然,这人和一众北冥高手一道站在上官了了身后,问他“为何”。
他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这人又叫什么?
他好像都忘了。
要记得的东西太多,记着记着便全忘了。
对方眼看寿数将至。
所以,这人是在几百年前仙去了吗……?
他一时怔愣,什么也没做,那人凌空落于他和裴千面前,倏地瞪大双眼,神色比他还要怔然。
裴千眼看这时候再跑是来不及了,无奈之下,正打算厚着脸皮上前蒙混一下,可那人却抬手,指着安无雪,抖了抖,才惊道:“安无雪!?”
裴千脚步猛地一顿,转头看向安无雪:“他刚才喊你什么?”
安无雪终是回过神来,淡然道:“你不是听到了吗?”
“安无雪不是那个、那个……”裴千说不下去了。
他体贴地接话道:“那个你曾说过——若是还在世,在你面前也要甘拜下风的人。”
裴千:“???”
他眼看安无雪已经迈开脚步,朝那几百年前的渡劫期修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