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地捡来的媳妇
身在当今,更多的人在被开水烹煮时犹如青蛙无知无觉,浑浑噩噩死去。
也有许多人到死都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够好,或是投错了胎,或是入错了行,或是其他千奇百怪的理由。
没有人质疑这世道本就是不该的。
大富大贵之家歌舞升平,达官权贵肆意糟践良家子女,士族门阀死死打压当地寒门学子。
谁都过不好,谁都是被吃的肉蛙。
沈夷光作为权利的既得利益者,生来就是高位,尽得天下七分好。
可他仍旧看不惯这些。因此宁可待在边关和一群粗人兵痞痛快喝酒,也不想回京与那些衣着光鲜的世家子相交。
但是乔溪不一样。
沈夷光在他眼里看到了与旁人不同的光。
如果他们真是朋友,或许有很多话聊。
第29章
那之后又几天,然后就是年关。
“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炖猪肉……”
岑儿拖腮专注认真的看乔溪在院子里一边剁肉一边嘴里念叨,不由好奇的问:“小溪哥哥,你在说什么呀?”
“过年谣啊,没听过?”乔溪抬起衣袖擦了擦头上的汗,“从今天开始,咱们要一直忙到除夕呢!”
岑儿乖巧应了一句,又问:“那是要做很多好吃的吗?”
“当然啦!”乔溪头也不抬,“大家忙了一整年,谁都想图个‘年年有余’的吉利,而且很多亲人都在外地奔波,只有过年大家才能坐在一起吃顿团圆饭!”
岑儿不说话了。
以前在宫里,过年确实算是他一年中最快乐的几天。
因为这意味着从除夕到十五元宵,他不仅可以吃很多很多好吃的,而且即便不读书写功课也不用挨训。
他可以尽情玩耍,睡到日上三竿也没关系。最最要紧的是,整天日理万机的父皇终于不用看那么多永远也处理不完的折子,抽空好好陪他骑马射箭。
想到这,岑儿托腮的手放了下改为趴着,袖子悄悄遮住脸,不想被任何人看到。
他很想父皇。
就算嘴上从未提起,可岑儿其心里一直偷偷念着,夜里也时时梦到他。
乔溪注意到他忽然安静,抬头看到岑儿垂着头不说话,大概猜到他应该是想念自己的家人,于是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暗怪自己多嘴,干嘛没事在一个刚失去亲人的小孩面前提什么团圆不团圆的。
“那个……”乔溪不怎么会安慰人,只得生硬转移话题:“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我可以给你做。”
“炒糖瓜子,油炸花生,烙糖饼,梅花糕……”
果然小孩就是小孩,听到好吃的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岑儿很快忘记烦恼,满怀期待问:“那、那我能贪心都要吗!?”
“确实贪心。”乔溪点头,半点不客气:“要是平时我就骂人了,不过嘛……小孩子过年有特权,可以。”
岑儿欢呼一声,他知道小溪哥哥从来只嘴上凶,心地最最好!
见他开心,乔溪也跟着笑了。可是下一秒又变了脸,颐指气使:“你闲着也是闲着,去把那食盆端去喂鸡。”
岑儿很喜欢喂小动物,自告奋勇保证一定做好,欢欢喜喜抱着盆走开,追着小鸡崽们满院跑。
沈夷光趁他离开,悄悄坐到桌前,真诚的说:“谢谢你。”
“自从来到你家,岑儿快活多了。”
这样感谢的话沈夷光说多了也觉无趣,可如今他一无所有,兜里掏不出半个铜板。除了口头上的感激,他没有任何能实质回馈给乔溪的东西。
果然听多了好听话的乔溪很不耐烦:“你要是也太闲,去把猪喂了!”
沈夷光早已看穿他色厉内荏的假象,二话不说,弯腰提桶去给那些小猪崽们喂食。
当年曾经握剑提枪的手如今拿来斩草喂猪,沈夷光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怡然自得。
出身名门的公子哥一天也没经历过农家生活,本以为一定很糟糕,可当他真正生活其中,才发觉不过如此。
他甚至觉得,假如有一天不再需要打仗,也不用替陛下守江山,他就选择卸甲归田,远离朝堂。
到时他就在乡间买个两进带大院子的宅子,种几亩菜,养些鸡鸭猫狗。再有闲情还可养几株无论品种,只管开得明艳绚丽的花。
然后约上几个好友闲来聚聚,喝点酒,吃烤肉,逍遥自在。
对了,乔溪好像很喜欢做木活,到时可以给他……
他想到这儿忽然顿住。
在沈夷光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想到这么久远以后的生活时,就惊讶发现自己居然把乔溪也安排进了几十年后的生活里。
这不对。
沈夷光默默想着。
他心里很清楚,一年时机一到他就会离开。事后他依然做他的大将军,乔溪也仍旧留在桃叶村礼继续过他平静安宁的生活,两人或许从此再没有交集。
本来就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人,也不该有交集。
可他解释不清为何下意识将乔溪放进自己的养老生活,极其自然水到渠成,没有半分犹豫。
沈夷光怔怔的想着,直到裤脚被几番拉扯,他低头回神才发现是小猪崽们饿极了,几双黑豆眼迫切渴望的盯着他手里的食桶,砸吧着嘴巴示意要吃。
“你这小东西倒机灵。”沈夷光笑着把桶里的猪食倒进乔溪临时准备的木槽里,看着几只小猪晃着短尾巴争相挤过去抢食。
就在他出神之际,忽然心脏传来一阵剧痛。沈夷光不禁捂着胸后退一步,手里的桶应声落地,口中喷出一口热血,滴落在一旁的白雪上,格外刺眼。
“舅舅吐血了!”
听到动静的岑儿回头,吓得大声喊叫。
乔溪连忙放下刀跑上前,两手在腰间粗布做成的围裙上擦拭干净,扶着沈夷光到石桌边坐下,对岑儿说:“快去倒杯水!”
眼前一片漆黑,沈夷光胸口闷痛不已,像是要窒息,脑袋“嗡嗡”作响。要不是乔溪扶着,他恐怕早就倒下去了。
直到喝下岑儿递过来的热水,一股暖意缓缓流遍全身,才终于慢慢好转。
“你还好吧?”乔溪面露担忧,“难道是旧伤复发了?”
“我去带林大夫过来!”
他说完要走,被沈夷光一把拉住,苍白着脸摇头:“不用。”
“我没事。”
身为习武之人,沈夷光对自己身体状况十分清楚。伤口早就好了,就算内力没全恢复仍需静养,但不可能无缘无故吐血,必定有别的原因。
都说亲人之间互相是有感应的,当年父亲兄长战死那日,他留守家中也是如此难受。
沈夷光抬首遥遥远眺北方,那是京城的方向。
但愿谢必迟不负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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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已至,桃叶村家家户户炊烟不断,大家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新年做准备,男男女女手上的活忙个没完,只有孩子们无无所事事满村乱窜。
有时候大人们嫌烦,干脆赶他们出去在外面待到天黑再回,省得捣乱不说,好容易弄出来的那点年货都不够这些小龟孙们祸祸。
陶音也是其中之一。他虽然年纪不小了,可是在家里还是被当成小孩,所以早早被溺爱他的兄嫂哥姐们塞了零嘴撵出来,不许他添乱。
他无处可去,又不想和群小娃娃们瞎混,干脆跑来乔溪这里。
“好好吃!”
陶音捧着一碟子麻花酥吃得头都不抬,腮帮子撑得鼓鼓的,嘴边还沾着亮油,边吃边问:“你怎么手艺忽然变好了?”
“我记着以前你都不会这些,做的饭狗都不吃。”
他指的就是那条可怜巴巴的大黑狗乔将军。那些年,乔将军跟着乔溪可受老罪了。
虽然原来的乔溪没有故意虐待他,但他那糟糕的厨艺比虐待还刻薄。
乔溪扭头看了一眼如今吃得油光水滑的大黑狗,心说怪不得原来那么瘦,果然狗都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