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暴君的战利品后
他抬眸看了眼御座上纹丝不动的帝王,垂下脸静静候着。
李显义端来热茶,瞥向他,使了使眼神。
唐青领会,接过托盘,默默走向御案前添茶。
萧隽落笔的指尖微微一顿,只觉唐青靠近时那股温暖的沁香愈浓,柔和地拂着面,比起殿内熏燃的檀香还要令人心怡。
他道:“香都停了。”
殿内无旁人,唐青领了活儿,把瑞兽鎏金香炉里的檀木取出。
他的动作徐慢有序,让人看起来分外舒心。
御前伺候过三两个时辰,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地,唐青腹中传来一阵饥饿感。
为了不在御前失了仪态,当值的近侍需要控制饮食份量。
唐青早时吃得极少,又在颐心殿候了大半日,此刻身体向他发出低血糖的警告。
头晕、眼花、心悸,四肢无力。
李显义又抱入一摞从尚书台转送来的折子,唐青稳了稳状态,将折子进行归类置放。
这等活儿看似简单,做得周到了,总归让人舒心。过去几日皇上嘴上虽然没提,可内心到底是满意的。
李显义朝唐青笑眯眯的,甫一放下奏折,忽然发现唐青状态似有异常,脸色怎地如此发白。
唐青欲想状若无事的继续分好折子,手腕一抖,竟没拿稳。
殿内静谧,细微的声响引起了皇帝的目光。
唐青忍下心慌手抖的不适,准备揽罪。
“草民——”
萧隽问:“发生何事。”
李显义瞥见唐青发髻渗出的冷汗,又观陛下面色并无不悦,便自作主张道:“陛下,不若宣太医前来”
唐青微微摇头:“无需劳烦太医,回禀皇上,草民只是……”
他抬手捂在腹前,向来平淡的脸色浮起少许窘迫和无奈。
“草民只是饿了。”
御案前沉默瞬息,连李显义都屏了屏神。
唐青:“……”
萧隽开口:“送点膳食进来。”
李显义连忙去办。
唐青连头都没抬,叩首谢恩。
他一直垂首,束起的乌发露出两只白玉似的耳朵,皎月般淡然高洁的人,因御前失仪,颈根连着耳廓晕起一层薄薄的绯红。
萧隽捕捉到唐青的这份窘迫,目光收起,压了些笑意。
还没见过身子虚弱到这般程度的人,稍微饿一会儿就快晕倒了。偏偏看似温和淡泊的性子,却有着违抗帝王的韧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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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显义将茶点送进殿内,唐青就着热茶静静吃了两块,不久后,逐渐缓过低血糖引起的不适。
他重新分类整理折子,偶尔侧首,轻轻望向一直在批折子的皇帝。
眼见折子送来一批又一批,皇帝下了早朝回来后就没停过批阅,想来一国之主也不是那么容易当的。
且民间关于这位帝王的传言,就唐青截止今日所见,并非如坊间传言的那般。
至少他见到的萧隽,不像一个独断残/暴的君主。
他自个儿默默琢磨,到了散值的时辰,余光瞥见萧隽还未休息,似要召丞相前来商议要事。
唐青轻步行至殿门,观望阴下来的天色,拢紧衣襟,双手揣入袖口内。
鼻间一凉,竟飘起些牛毛雨丝。
他担心雨势变化太快,没做多想就跑入蒙蒙的雨幕之下,打算尽快回到潇湘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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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刚下,前去宣召丞相的李显义回到颐心殿伺候,微微抖干净衣上的薄薄雨珠。
萧隽从折子上侧目:“下了雨?”
李显义停止拂开水珠的动作,很快福至心灵,道:“唐公子刚走,应该还没走远,奴才这就送把伞过去。”
萧隽“嗯”一声,李显义没着人去办,自己拿着伞去追。
可惜殿外早就不见人影,问过值守的侍卫,说人刚出宫门就跑了。
没办好差事的李显义只好回去复命,恰逢丞相赶到与皇上商议政务,此事也就没了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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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唐青所料,春末的牛毛小雨越下越浓。
他不敢跑太快,左右张望,正欲寻个地方避雨,瞥见右方的宫墙,抬步赶过去。
早时兰香替他准备的这身衣物,讲究飘逸之美,袖口和衣摆较为宽长,转身的间隙,衣摆扫到一旁生长的桃花树枝,身体顺着惯力踉跄,脚底滑过小道上铺开的石子。
就要绊倒的唐青胳膊和腰侧忽然一紧,让人扶正站稳。
韩擒拿开扫到唐青脸颊的树枝,替他把发上的花瓣拂去。
“先生,可有伤到哪里。”
唐青狐疑。
宫里那么大,却不是第一次遇到这位禁军统领。
如果不是巧合,他简直要怀疑韩擒在故意等他经过。
第14章
“不知统领有何吩咐?”
唐青与韩擒相隔着朦胧的雨雾对望,单薄的身子在茫茫潮湿的细雨中,堪乎易折。
韩擒递出左手的伞:“先生,伞你拿着。”
唐青道:“这伞统领还是自己撑吧,草民受之有愧。”
韩擒微蹙浓眉,坚毅硬朗的面孔极轻地抽了抽。
“先生不必如此……”
唐青摇摇头,他背身负手而立:“倒是统领才不必如此,与我有些交集的是梁王府护卫长元蠡,跟统领有何干系?”
韩擒僵住,却仍把伞塞进唐青手中。
“先生身子不比习武之躯强健,我——”话到嘴边,改了口,“我让人送先生。”
唐青婉拒:“回去的路我已记得,无需再劳烦统领。”
说罢,撑着伞沿石道而行,不给韩擒应话的机会。
等人走远,韩擒才收起目光,眉宇间闪过几许复杂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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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青赶回潇湘殿,碰上兰香执伞而出。
兰香喊:“先生,眼看这雨愈加浓密,兰香正欲出去接您。”
唐青笑笑,把手里的油纸伞放在沥水的架子上。
“还好遇到了,否则叫你白跑一趟。”
兰香“咦”一声,围着伞转悠:“可是皇上赏赐的?”
唐青解释:“途中遇见统领,伞是对方借的。”
兰香睁大眼,轻呼:“禁军大统领”
如今唐青被限制的程度减轻,兰香也能慢慢在宫内走动。
她听宫人们议论过这位禁军大统领。
当年跟随皇上征伐天下,掌禁军第七营。
此番南下平叛反军,立了功劳,便一举擢升为禁军大统领。年纪轻轻已官居二品,作为帝王心腹,前途无量,以后定成封候拜将之才。
而且听闻,这位大统领至今尚未娶妻纳妾,却几次送先生回来。
“先生竟跟大统领关系如此要好?”兰香双眸闪光,俨然一副好奇之态。
唐青饮了杯热茶,待身子暖和,淡道:“我一介平民,何来能谈与统领有交情。”
兰香听先生语气如水,适时闭嘴,默默伺候去了。
只下午淋了些雨,半夜后唐青便辗转难侧,有些咳嗽。
在偏阁休息的兰香听到动静,掌灯而入,幽幽火光映出倚坐在床榻的清雅背影。
“先生可是又病了。”
唐青掩唇,再次清了清沙哑发闷的嗓子:“约莫感染些许风寒。”
兰香道:“先生且等等,兰香去熬些驱寒的姜汤来。”
唐青坐着出神,待兰香端着姜汤入殿,饮下后方才觉得气顺几分,鼻子堵得没那么厉害了。
翌日早,寒症尤在,而唐青还要去御前伺候。
兰香急得踱步,皱脸道:“这会儿请医官看诊也来不及了。”
唐青靠近抽屉,翻出几张纸,交给兰香其中一张。
“此为我过去着凉时喝的方子,先煎一副应对。”
兰香迟疑:“能成么?”
她虽没学过医,可懂得对症下药的道理。且看似普通的寒症,听医官说过,还分好几种呢,不同程度用药亦有不同。
唐青道:“姑且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