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鲛人被暴君听见心声了
佛寺后山风景秀丽,春季万物复苏,绿芽新出、花苞水嫩,宁王妃无聊的时候就会来这里散步。
顺着石阶走了一会儿,主仆们来到一棵百年老松旁,松树下有一个小亭子,正巧处于树荫中。
宁王妃走累了,便带着仆从们过去歇脚。
丫鬟最先上前,将石凳石桌上的落叶灰尘扫干净,而后放上一路提着的茶水点心,以供宁王妃享用。
一行人刚坐下,宁王妃还来不及抿口茶,突然她们来的那条路上传来了人声,似乎是另外一波游人。
这个寺庙香火鼎盛,前来拜佛的平民百姓和达官显贵络绎不绝,也经常会有人上山来游玩,所以会遇见路人也不奇怪。
宁王妃本没有过多关注,只余光瞟见来的似乎也是位领着家仆的妇人。
但很快她就不得不注意了,因为那妇人朝她走了过来。
宁王妃抬起头,正巧与一张温婉的脸对上,两人俱是一愣。
还是那妇人最先反应过来,朝宁王妃行礼,“妾身见过王妃。”
宁王妃点头,算是应了礼。
妇人起身,又告罪道:“妾身不知王妃在此,莽撞上前,还请赎罪。”
若是在其它地方,仆从们早就密不透风地守在亭子周围,路人别说走上前看清宁王妃的脸,怕是在靠近亭子的那一刻就被拦住了。
可在寺庙里,宁王妃一向低调行事,从前还有普通百姓与她聊过天,但至今不知她真实身份的,这对京城权贵圈来说都不是什么秘密。
“佛门圣地,不必在意这些琐事,崔夫人是否想进来歇息?若不嫌弃,可以同吾共享此亭。”
来人正是崔家主如今的续弦,崔家后三位少爷的亲生母亲。
崔夫人道:“走了好一会儿,确实是疲了,既然王妃诚信相邀,那妾身便叨扰了。”
石桌只有一张,崔夫人只能在宁王妃对面坐下,她的丫鬟跟在她身边,仆从们则是站在亭外侯着。
宁王妃的丫鬟给崔夫人也倒了杯茶,崔夫人接过,对其一笑,算是表达谢意。
喝了一口丫鬟递过来的茶水后,崔夫人眉头微扬,笑道:“这是用佛寺西园那口井的井水煮的茶吧?我在主持那里尝过,入口清透,滋味回甘,令人念念不忘呢。”
宁王妃道:“正是,没想到崔夫人竟能尝出来。”
崔夫人笑得腼腆,“妾身经常前来佛寺为家人祈福,喝得多了,自然就能区分了。”
听见崔夫人似乎也是信佛之人,宁王妃脸上的冷淡消融了一点,“崔夫人是今日才来的?还是常住禅院?”
崔夫人柔声回应,“从前大多数是当日来,拜完佛祖请大师解完心惑,当日便下山,只是自两个爱子接连离世,妾身心里的悲伤无法排解,唯有长住佛寺,日日面见佛祖为逝去之人祷告,心灵才能得到慰藉,故如今是常住于此。”
当崔夫人说到自己死了两个儿子时,宁王妃的表情像是有所触动,防备的神色又松动了几分。
崔夫人说完,眼里已经带上了泪,可当她抬头看见宁王妃后,才像是突然醒悟过来了一般,连忙边擦泪边道:“是妾身失礼了,还清王妃勿怪。”
宁王妃摇头,看向崔夫人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怜悯。
她道:“可怜天下父母心。”
这一天两人聊了许久,后面还一起继续散步。
回到禅院后,崔夫人也经常前去宁王妃院中拜访,向她请教佛经释义。
没过多久,两人各自归家,京城毕竟是在皇帝的眼皮底下,她们便装作互不相识,似乎佛寺里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幻梦一场。
皇宫,银鲛园。
戎音坐在宗政逍怀里翻着账本,边看边对宗政逍道:“那边应该已经进入收尾阶段了,如果试验成功,以后投入的经费就固定了,不必像现在这样,一会儿多一会儿少,记账都嫌麻烦。”
宗政逍将下巴抵在戎音肩头,“嗯,工部的人承诺有九成的把握,只待挑个好日子就能试验了。”
戎音仰头看他:“试验的时候我能去吗?”
宗政逍拒绝:“太危险了,不可以。”
“好吧。”戎音郁闷地撇了撇嘴。
为了逗戎音开心,宗政逍凑到他耳边,小声跟他说了一件事。
听完,戎音讶异地瞪大了眼睛,“连均真是这么说的?”
宗政逍点头,“千真万确。”
戎音想了想,道:“那我就拭目以待,看他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崔家。
崔夫人从寺庙回来,在书房见过崔家主,告诉他自己已经完成了他的要求以后,便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回了自己的院子。
作为续弦,崔夫人与崔家主本身就没有多少感情,与他相敬如宾、生育后代,都只是在履行她作为妻子的责任。
这些年她除了管家,基本是独居一院,很少过问丈夫和孩子的事情。
对于孩子们,不是她不想管教,而是崔家主不认可她那套慈母的做法。
只要是被崔家主认定为继承人的孩子,都要接受他严苛的要求和训练,容不得半点出错。
不能成为继承人的孩子,就会像一颗废棋一样被丢弃。
崔夫人不是没有试图拯救过堕落的崔二少,但可惜无济于事,他早已不是儿时那个会乖乖听她话的儿子了。
于是崔夫人被迫成为了一个路人,围观丈夫与儿子、儿子与儿子们之间互相算计,互相折磨,直至她眼睁睁看着两个儿子都离她而去,她却无可奈何。
这次崔家主让她离开院子,也只是为了利用她去拉拢宁王妃。
哪怕已经付出了失去亲人的代价,崔家主也还是没有放弃与宗政逍作对的念头,他已经陷入了疯狂的情绪之中,谁也分不清他这些所谓的报复,究竟是真为整个崔家考虑,还是只是出于他的私心。
但无论是为了什么,崔夫人都不想、也无力去管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回到自己的小院,静静地等待崔家结局的到来。
对于崔家主的计划,他手底下的几个谋士以及几个崔家族老,其实都是不太赞同的。
如今四大世家就剩他崔家一根独苗苗,其它小世家都是不成器的,崔家若跟宗政逍斗,那就是真正的孤立无援。
而且崔家和陈家、李家都结了仇,万一他们回来报复,世家后院失火,那不仅斗不过宗政逍,还可能毁了整个崔家。
可崔家主的想法很坚定,他觉得陈家如今只剩一个逃亡的陈大少,李楚已经死了,李家要不了多久也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不趁着这个时机奋力一搏,赶紧拿下皇室,再等几年,皇室的权力达到他们无法撼动的时候,崔家就只能等死了。
而且他已经获得了宁王府的支持,胜算又多了几分。
以他的才智计谋,不可能会输给宗政逍。
整个崔家都在崔家主的掌控之中,这几十年,他早就将族老们的权力架空了,所以见口头劝不动崔家主,族老们也只能随他去了。
而且族老他们其实也很期待崔家主真能战胜宗政逍,让崔家成为凌驾于皇权之上的存在,重现先辈的辉煌历史,这样他们也死而无憾了。
高风险才能高回报,崔家不想未来被皇权所碾压,这次行动就只能赢,不能输。
夜晚,与谋士们商量完具体的行动计划,谋士们走后,崔家主兴奋的神经逐渐舒缓了下来,在满室的芳香之中,他慢慢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睡梦中,他梦见自己年少时刻苦学习,六艺无一不精通,最后被父亲看中,从一众兄弟中脱颖而出,成为家主继承人。
成年后,他娶妻生子,趁着前朝混乱大肆敛财敛权,有一个瞬间,他真的以为他能完成父亲临终前的嘱托,踩着世间百姓和傀儡皇室,重现世家辉煌。
可惜前朝暴政,起义军四起,最后打到了京城,几个世家不得不委曲求全,打开大门恭迎新的朝代新的帝王。
最初皇室势弱,世家们就想要像拿捏前朝一样拿捏宗政皇室,一开始进行的也确实很顺利,直到那个鲛人出现,事态就开始朝着他们无法预知的方向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