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基建,三年种田
陈家铁匠铺。
江无眠与赵成上门时,铁匠陈大牛光着臂膀,一头热汗地淬火。
江无眠看了一眼,应是铁斧。
“大爷,斧子还没完!”陈大牛头也不抬,吼了一声。
江无眠没催,进去站在满墙农具下,观察这件冶炼室。
满墙农具,到处是铁器、未成型的铁器,需要修缮补上铁液的农具、铁锤……
很有铁匠铺的特色。
淬完火,陈大牛突然觉得不对劲,往常大爷见他不吃饭一直干活,总得骂一顿,今天大爷怎么没说他?
一回头,门边一身着红黑色捕快服的衙役正冲他瞪眼,对上了还向他一努嘴,比划着说:知县大人!
陈大牛当即冷汗一身,自己怎么就不看人!这下他完了!
江无眠抬眼,眸光从墙上各式农具移到火炉之中,“无事。本官寻你,是要打造铁具。”
铁具?知县大人找他是做铁具?!
陈大牛身处热天火炉的室内,只觉得更冷。
他已做好新知县要打造铁剑、长刀、长.枪.头、长戟等各武器的要求,而他自己又不得照做,最终变成一具尸体……
说来有前例,前任知县每年都要一在铁匠铺里打造各种武器,同他一块做学徒的给知县打造一回,后来说是发财回老家去了。
陈大牛却清楚,那人早死了,尸体在县里百越河里。
守着满肚子秘密,从不张嘴。每逢知县大人寻铁匠,他从不去,日子就这么过着。
听闻上任知县死无全尸一事,不得不承认,他心底的确松了口气。
然而一转眼,新知县又来了!
“知县大人,您,您要打造铁具?”他紧张地重复道。
江无眠一顿,自然而然偏转向墙壁上挂着的农具,道:“犁铧,翻地用的东西。”
赵成把东西递过去,“能做范开模?”
陈大牛紧张地擦干手,请他们在一旁坐着,手里翻来覆去研究,最终硬着头皮道:“大人,草民、草民从未做过……”
知县大人还不如让他去做武器!这东西别说做了,听都没听过。
事实上,这曲面犁铧在大周是是初次亮相。大周当前的曲辕犁是犁壁和犁铲组合成的犁头,整个犁铧部分呈现“V”字形。而水田犁则是形成曲面,方便破土,形成垄。
陈大牛端着削成曲面犁铧的木头,心下忐忑。
新知县在韶远县内颇具威名,好坏掺半。前段时间传闻新知县面如恶鬼,出身酆都,每逢露面,命财两失。后来传闻又道知县是下凡星君,济世救人。
谁知这会儿出现在眼前的是什么知县?
江知县对着火炉里燃烧的木炭出神,良久道:“且先一试,做不出也无妨。”
转而又道:“县中一直用木炭做火?”
他之前正在找烦恼如何锻铁。
前世基地在北方,一直不缺煤炭用,不管是锻铁、冬日取暖,燃料全不是问题。
一朝来到岭南,附近无煤炭,无法使用前世的方法锻造。
韶远县不能把铁矿石当做利润来源,基础原料是最不赚钱的东西,加工品才能来钱快。
即使以大周当前的技术水平,铁矿价格足够高,卖出去不会缺钱。
可它是一锤子买卖,不是长久之计,唯有加工业才能经久不衰。
韶远县想在周围县城脱颖而出,变为富庶之地,必须有自己特色。
铁矿加工、新式铁制水田犁不过是第一步!
陈大牛摸不着头脑,知县问这事做什么,他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草民家中一直用木炭,有火星能引着,雨天不会熄火。熄火了,重新热灶不会费工费时。”
江无眠听着,打量几眼面前的锻造炉,又问了问风箱、淬火、锻铁相关的问题。
陈大牛开始还会紧张忐忑,随着江无眠越问越深,完全忘却眼前这人是一县知县,正常而又流畅地回答完。
良久没等到下一个问题,陈大牛猛然惊醒,圣母娘娘在上!我都说了啥!
他没能想到,堂堂读圣贤书吟诗作对的知县,坐在狭小灼热的冶铁炉子附近,和他一个铁匠讨论如何打铁淬炼!
并非是装腔作势,而是实实在在的问题。江无眠还精通部分内容,淬火时机都说的清楚,有些地方他从未想过的,江无眠也能指出来。
陈大牛目光茫然:眼前的是学过打铁的学徒还是韶远县的知县?他为何知道这么多?难道知县大人在天上是个打铁星君?
江无眠则在思考,短时间内木炭能行,时间一长,所需的木炭量,能让岭南变成黄土高原。
再者,如果说石油是工业体系的血脉,覆盖方方面面,那煤炭无疑是让血液循环到各处血管。缺少煤矿,工业体系搭建不起来。
可岭南哪儿来的煤炭?来这么久没听说过。
陈大牛称得上老铁匠,他说没有,起码南康府内是没有。
不过,风力是真的多,可江无眠徒手搓不出风力发电装置,还是要从其他途径引进煤炭。
江无眠把木制犁铧交给陈大牛,让人先试着做出模,随后回了县衙,继续烦恼如何从北地运输煤炭。
在他初步的设想中,煤炭一直占据关键位置。不过,与其说是煤炭,不如说是钢铁。
有了钢铁,韶远县才能拥有大规模铁制武器,才能有装备,能将农具更新成铁制品,提高效率。
而炼钢炼铁,主要燃料是焦炭——煤炭的焦化物品,和木炭不沾。
“短时间内用木炭做燃料,同时搭建北地运输路线。”江无眠在计划上不断补充,“同时兼顾冶炼工业区建设,钢铁厂选址、矿工营地搭建……”
一件一件事放在眼前,江无眠只觉得眼前一黑,哪怕有钱有粮有人,想将韶远县搭建好,仍需要漫长的时间。
在他头疼之际,张榕带来薛文的消息:“押运赈灾粮的人马到了!”
第019章 来人
江南赈灾粮到了,薛文身为钦差需见当地受灾州府。恰好他身在南康府,一来二去,地方定在府城中。
江无眠一早起来,打马进了府城,一路赶到南康府码头处,先去拜见打头的李知府,与人寒暄一二句。
李知府名唤李铭,蓄着短须,为人瞧着乐呵呵的,不摆官威,亲切问了两句江无眠在南康府过得如何,若有难题,尽是来知府上寻他。
江无眠闻言,掀起眼皮道:“劳大人挂心,下官定然不负大人期望。”
他脊背挺直立于马上,垂眸时脸上一片淡漠之感,话中不带感情,好似敷衍。
李铭脸上笑容淡去两分,再度看去,没见这位京中来的知县有过波动。
京中来的年轻人,心气高,还不得在岭南老老实实干着知县的活。
他心中摇头,与刚到的平清县知县热络寒暄起来。
江无眠眸光一动,这便是平清县知县?暗中派人闹事的幕后黑手?
方平与知府说完,回到知县队列中,恰好站在江无眠一侧,声音不大不小地问:“江大人,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听闻江大人收拢一众流民,工钱日结不说,一日竟还管三顿饭?”
一提此话,周围的知县也不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了,那是伸长耳朵脖子就要往这儿钻。
江无眠是新来的知县,和众人不熟,不清楚知县底下流传的话题正与他有关。
初时是白楚寒抄家,后来安置流民的对策一出,知县们转而说起新上任的知县江无眠。
北地来的京城知县果然不一样。
一日三顿饭不说,还有工钱!
嘿呦,这抄家拿多少银子和粮食,才有底气说管饭管钱?!
私底下和韶远县几家人有牵连的知县一边心里泛酸水,一边发慌,生怕查抄到自己头上。
方平属于牵连中的一员,他倒不怕被白楚寒抄家。
因他夫人是刘家一庶女,嫁妆册子一早伪造好,来历不明的东西全塞了进去。
韶远县四家被抄,他不心疼。心疼的是那大笔银子,本该给他的东西,全被江无眠这楞头瓜给流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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