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基建,三年种田
江无眠打量这里的情况,说是内室,实则是后院布置出来的小隔间,窗户极高,看不见外界情况,难以判断位置。
内室里空间不大不小,能容下学子在此抄写书本,与人攀谈,凭江无眠的耳力,能听到斜对面隐有人声。
谢砚行没吱声,端着茶盏慢悠悠品着,时不时起身站在贴墙的书架面前,一一打量上面的书。
稍过片刻,一文人打扮的中年男子踏入此间,打开隔门时,外界声音猛然清晰,倏而又模糊远去。
此人一进门,嘴角露出一星半点笑意,冲两人一抬手见礼。
“敝人秋桂书铺编修陈德,不知两位是要何种举业书?”陈德不多招呼两句,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江无眠沉吟片刻,记忆里的确没什么出名的举业书,摇头道:“陈编修可是有所推荐?实不相瞒,多年不入科举,而今已是生疏。”
陈德心中有底,观他衣着用度,身具气势,应出身不凡。再听说话,一口雅言没多少当地口音,多半是刚到岭南来的人。
这种人最近两年多了不少,一般是随商队来的,有钱却没身份,想用科举搏个前程。
但人怎会在岭南买举业书?
真真怪哉。
有钱商人不多是在江南诗文之风盛行的地界买书找夫子吗?
怎有人到岭南来?
真是生怕自己考上了!
内情如何,不在陈编修的考虑之内,他只确信人有钱,不会白来即可。
当下笑道:“由敝人看,郎君不若先切题两套,再过往年科举试题,再看三套押题。读书千遍,做题万遍,经义自在心间,日后考场中,定然能下笔千言,言之有物。”
江无眠心下难以言喻,推销书的话术太过明显,也太生硬。
若不是本身抱着想买题的心思来,眼下该立刻起身走人了。
话音一转,陈编修开始摸底,“敢问郎君过了几试?来年要考哪一试?秋桂书铺虽说不大,但举业书总是不少的。”
江无眠面无表情道:“已过童生。”
童生是过了县试得的称呼,因而县试又名童生试。这也符合当下情景,过了县试就要出发去府上过府试考取秀才功名。
陈编修了然,原来如此,不过是从县里来的,怪不得这会儿来南康府上,原生是要参加府试。
他颇为热情地道:“此番郎君是来对了地方,与南康府府试一道上,秋桂书铺多有经验。”
为表示经验丰富,陈编修熟练地背诵出一串人名,说明这些全是买了秋桂书铺举业书考中秀才的举子,其中又有几人成为举人老爷,又有某某人成了哪个官员诸如此类。
江无眠逐渐幻视某些考研结构,有多少学长学姐考上了什么大学,全是在机构里上课学习的等等等等。
等人说完,只见他唤来伙计,抬出一箱子书摆上。
陈编修小心打开三道锁,从中小心拿出六本书来,轻声对江无眠道:“郎君且看,针对您多年不入科举的弱点,本书铺向您推出举业六件套!”
所谓的六件套囊括了教材解读、难点突破、习题全讲、真题解析、模拟试题几点。
日后的教辅用书也是这几个方向,可见陈编修推书归推书,真材实料还是有的。
令江无眠略感讶异的是,六件套印刷用的纸张,还是韶远县出来的纸。
这也是陈编修夸耀的一点。
“郎君您应是刚来不久,不清楚咱们南康府本地产的纸张。”说话间还颇为自豪。
“这等纸张上手光滑,走笔顺畅,绝不晕墨,就连科举用的试卷也该换成了咱们这儿的水纹纸。”
倘若有热点话题排名,科举是大周榜上高举不下的第一,与之相关的一切都是热词,水纹纸正借着这股东风直上。
江无眠没甚关心试题内容,倒是对此有所了解。
科举采买纸张是一笔大生意,还不拖欠银款,是最受造纸作坊欢迎的客户。
江无眠见他如此激动,也随着接了下去,“我来了几日,初时用过本地水纹纸,的确比一般纸张平顺整齐,面上光洁崭新,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纸张。”
他面不改色夸赞自己县里的产物,听得谢砚行在背后直直挑眉。
这还是小时沉默寡言的小徒弟?
不,这应是被厚颜无耻大徒弟上身了。
哪儿有人不爱听别人夸奖自己家里东西的,陈编修连连点头道:“是极是极。”
江无眠翻了翻书,见里面内容齐备,直道:“既然如此,这一份先来三套、不,还是六套。此外,书铺现今可有水纹纸?裁上四刀包起来。”
陈编修听完眼睛瞪圆不止一星半点,这么多,用也用不完,莫非是要紧着送人不成?
不论怎么用都是客人自个的事儿,他只要说明一点,“郎君,举业书多是价格高昂。”
不仅是书价格高,水纹纸因产量少,最近价格略有上涨,一刀纸涨半钱银子。
江无眠问道:“敢问陈编修,拢共多少银子?”
陈编修小心翼翼伸出四根手指,好似生怕江无眠当场甩袖走人。
“……四百两?”六套书与四刀纸,竟花四百两银子?
南康府的物价有问题!
陈编修语速稍快地解释道:“郎君有所不知,一套书六本全是水纹纸所写,又有学识渊博之人编撰,润笔费都不止这个数,一套书拢共六十六两实在是减了不少,一刀水纹纸都有一两银子了!”
江无眠:“……”
作坊里一刀水纹纸卖价不过两钱银子,转瞬翻了五倍,奸商!
第072章 蚕丝
傍晚,江无眠提着四刀纸回家,百思不得其解。
据陈编修讲,水纹纸供不应求,这点量还是他亲自与纸商谈下来的,要价奇高。
但韶远县本地东西的物价,他很是清楚,少归少,还不到一两银子一刀纸的地步。
毕竟说实话,这纸原料和人工加起来也称不上多贵,技艺出奇罢了。
谢砚行已听徒弟念叨一路,纸张到底如何翻五倍算价。
“过程中无他人接触,直接由买家与卖家对接,成本算不得高,最多三倍价,五倍?那是抢钱。”江无眠皱眉说道。
假设中间多了环节,他倒是理解,成本增加,卖价升高。
陈编修却说水纹纸是他亲自去造纸作坊处直谈来的,无甚多余环节,价钱应是不高才对。
“中间定有问题。”他笃定道。
谢砚行赞同他的观点,让人暗中关注这部分消息,大过年的,来往人多眼杂,不好探查。
江无眠也没多说,毕竟是南康府之事,他不好越俎代庖。谢砚行为官多年,经验丰富,此事过不了多久应有结果。
师徒两人步行穿过长街,慢悠悠回家。
岭南冬日素来阴冷,屋内外温度相仿,有时还不如屋外,午时沐浴阳光,照的人恍若在春日时分。
约么走一炷香时间,天色已暗,师徒两人不约而同加快步伐回家。
出门一日游的师娘已回了家,谢管家正吩咐人放好年货,该换的窗纸,放入地窖的蔬果,米缸添入新米,换新的衣橱等等。
临到正堂,江无眠与谢砚行齐刷刷停下脚步,屋内传来说笑声,两人不由面面相觑。
谁来了?
年底除了江无眠上门,谁会选眼下时间登别人家门,还留到这时,明摆着是要用晚饭。
而且……声音不是一星半点耳熟。
“师父,徒弟草图数据尚未算完。”
“徒儿,为师尚有公务先行处理。”
说完,又同时闭口不言。
江无眠示意你是师父你先进屋,谢砚行表示身为徒弟应先去开门。
无声争执之间,正堂的门吱呀响了一声。
师徒两个同时升起念头:坏了!刚才应先跑了再说!
谢管家抱着一套分外眼熟,明显是书铺伙计送来的书,自正堂出来,见他二人正在廊下,不由喜道:“夫人,小郎君与老爷回来了!”
他是喜了,被喊住的两人双眼幽怨,盯着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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