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心完宿敌后一起重生了
裴钰道:“你在水中濯缨或是濯足,我不在乎,我身在天子耳目之司,就是濯水之人,昨日去赴宴就是要告诉梅渡川,我骂周学汝,一句都没骂错。”
萧楚手指转弄着裴钰背后的头发,说道:“别说你那套君子论了,我知道你的手段,周学汝死了,这件事你有更好的处理方式,但你昨日还是挑了梅渡川的火,为什么?”
萧楚有个猜想,从昨日起就在心头挥之不去。
他活过一辈子,虽然有些记忆迷蒙不清,但白樊楼这件事,他的印象并不浅。别说是为了向梅渡川证道了,上一世的裴钰根本没有大动干戈地处理,白樊楼一直到他死的那天,都拿在梅渡川手里。
裴钰不是愚直的人,虽然手段强硬,但张弛有度,这就是为什么上辈子他会选择自掏腰包息事宁人,在他那里,周学汝的事情他没必要继续惹火上身。
为什么到了这一世,裴钰就变了?他会改变自己的选择,一定是因为他知道了更多的东西,从何得知,何时得知?这些都需要时间。
他重生不过三日,所做的事情无非是去了趟梅渡川的酒局,能造成如此大的动荡,他心中是存疑的。
裴钰为什么突然转了性子?
他会不会和自己一样,也重生了呢?
裴钰忍耐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回头看萧楚,说道:“陈音。”
萧楚的手顿了顿,裴钰的头发如墨水一般从掌心滑了出去。
“那日在白樊楼,你叫他来我房中,他见到我后就直接下跪,让我救他一命。”
“他没拿你的腰牌?”
“没有。”裴钰摇了摇头,说道,“陈音告诉我,梅渡川要在白樊楼搭戏台,他是被强买过去的,他家人的命都在梅渡川手里。”
萧楚道:“他知道你是谁?”
裴钰道:“知道,梅渡川没少提及我。”
萧楚嗤笑了一声,说道:“梅渡川对你的恨意不小啊,怜之,你到底做了什么?”
裴钰面色有些不悦,说道:“你该从他身上找找原因,而不是我。”
“是我言错了。”
萧楚坐起身,替裴钰拢起了长发,手擦过他的脖颈,带来轻微的痒意,萧楚的嗓声有些低哑,偏偏二人还坐在同一张榻上,把这氛围带得十分旖旎。
“所以你为什么决定帮他,是因为心软?”
裴钰微微侧过脸,答道:“工部去岁超支了一笔白银,我怀疑是梅渡川搞的鬼,所以想借陈音来查一查。”
如果是这套说法,的确说得通,牵一发而动全身,陈音是萧楚亲自喊去裴钰房里的,因为这个举动而牵扯出来的事情也算合乎情理。
“难怪那日他想伤你,你却随意放过了,原来是唱了出戏。”
萧楚对他的回答还算满意,点了点头,神色轻松地说道:“怜之,你今日这么坦诚,是为了报我昨日救你之恩吗?”
“我没让你救我。”
“我偏要救。”萧楚笑意深深,“我还要你还恩。”
“……你想要什么?”
“我说过了,你当我的床伴,这恩情就算偿了。”
裴钰面色一绯,二话不说掀开褥子就往里钻,背过身去再也不看萧楚了。
他蜷曲在被子里跟个蘑菇似的,萧楚盯着这小蘑菇看了会儿,上手去戳了戳,贱嗖嗖地问道:
“你……不会真的在想吧?”
第11章 浊水
裴钰被他一句话就说穿了心思,立刻恼羞成怒地反驳道:“我没有!”
“那你害羞什么?”萧楚真诚地提问,“小裴大人,这可不大像你的做派。”
“我害羞?你莫要胡言乱语,快出去!”
萧楚皱眉道:“我出去?整座府邸都是我的,我上哪去?”
裴钰听罢,立刻从被褥里冒出头,愤愤道:“那我出去!”
“诶,不行。”萧楚拦他,不容置喙道,“你走了,谁替我暖床?”
他走了,白樊楼的计划就要多走不少弯路,萧楚的时间不多,哪怕是不择手段,裴钰这条捷径也必须得留下。
毋说是裴钰本人就是把利刃,他在朝为官多年,能从一众清流中独善其身,定然是有不少帮手的,这其中只要寻到那么一两枚钉子,前边的路就会很好走。
目下裴钰已经应允了和自己的合作,绝对不能前功尽弃,忍着难受也得把裴钰给留住了。
萧楚在这边瞻前顾后,裴钰在那边兵荒马乱。
人随口扔了句荤话,裴钰就要信以为真,他简直是钻“床伴”这个词眼儿里了,乱七八糟的思绪在头脑里胡乱纷飞。
那是要怎么做?点灯熏香,还是宽衣解带?
裴钰的目光重新游移到萧楚身上,这人思考得出了神,没注意到自己,他于是大着胆子多看了两眼。
微微卷曲的头发挂在额前,往眉眼上遮去一道阴影,两枚银坠折射着户外渗入的微光,把人映衬得更加耀眼。
太好看了,裴钰想。
他从江南来到京州住了几年,从未身至北境,认识的雁州人也不过萧楚一个,但对于裴钰而言,萧楚已经勾画出了雁州所有的月色,他身上有雁北的肆意和自由,也有自己的洒脱和骄矜。
和他在一起,闭上眼就能想象到雁州的风吹沙。
想着想着,他就忽然间觉得没那么难接受了。
只要能待在萧楚身边,只要还能听见那些心跳声,就已足够。
萧楚又跟裴钰说了几句就推门而出,一回身,只见明夷正抱着臂,神情复杂地看向自己,边看边摇头。
萧楚狐疑道:“什么表情?”
“主子,你坠入爱河了。”
“坠个屁。”
他给了明夷一个白眼,背过手走下了台阶,径直往另一侧的厢房走,边走边说:“周学汝的家眷这几日还在找人去白樊楼闹事么?”
明夷跟了上去,说道:“没再找了,衙门那边他们也不去了,好像一夜之间就消停了,真是奇也怪哉。”
萧楚干笑了两声,说道:“消停不消停的,没准一开始就被人推着呢。”
“主子说的是梅小鸟?可他干嘛找人来自己的地盘闹事儿?”
“有个由头给裴钰找不痛快呗。”
萧楚推开门,这是昨日他暂住的地方,尚没点上熏香,竟有些不习惯,服架上挂了几件不同色的袍子,他细细端详着,边和明夷说道:“梅党清流分庭抗礼,他想从裴钰这里下手,打破这种平衡。”
“那我更不懂了,”明夷摊了摊手,狐疑道,“图什么呢?两党相斗他能争到什么好处?”
萧楚看了他一眼,说:“你家就你一个儿子吧?”
明夷一头雾水地点了点头。
“梅小鸟是幺子,梅党势大,他前面排的那几个兄长就是压在他身上的群山,虽不知他是何目的,但他想要的就是梅党和清流相斗,最好把他前面几个余障全部扫清了,梅家未来的大势就握在了他的手里。”
明夷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想不到这梅小鸟的胃口竟然这么大!”
“京州哪有胃口小的?白银喂出了一群豺狼虎豹,逮着个死人就要啃。”
挑来拣去,萧楚最后选了件鹅黄色的袍子换上,还从其中一件衣袍里摸到两枚碎银子,拿手上抛了抛,也就二两的份量。
说完这茬,明夷又开始忧天忧地,眉头微皱,问道:“主子,今夜去泷河的画舫,真的不要属下跟着吗?船开得离岸上远,就怕……”
萧楚无所谓道:“你想跟就跟呗,梅渡川不让你上船,难不成你搁泷河里跟我游一路?”
明夷竟觉得他说得颇有道理,讪讪地点了点头。
萧楚又说:“你去找人做个假,带到裴府,就说是咱们把裴钰送回来了,莫要惊动裴广,就找裴府上那个长女,她会帮衬的。”
“裴广这人忒吓人,十个裴钰加起来都没他恐怖,裴钰搁我府上养病,要是叫那裴广知道了,又得让他在外头跪一夜,再把身子跪坏了,本侯给他喂的药就全糟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