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如常
我说:“要不你找个发网包一下?”
他赞同我的想法,又去柳丝丝的抽屉里找发网,两分钟后,他成功把自己的上眼皮困在了发网里。
他喊我:“杨平生,快帮我弄下来!”
我难辞其咎,从后面帮他拽发网,但麻烦愈演愈烈。
我问:“这里?”
他说:“不对,你拽到我头发了!”
我又问:“这里?”
他喊:“啊,啊!不行,我头发!!”
柳丝丝说:“你从后面剪开吧,发网卡住了。”
我和柳江同时恍然大悟,说了声“谢谢姐姐”,又同时愣了几秒,接着一起胆战心惊地朝门口看去。
柳丝丝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站在了门口,双手抱胸看着我们。
她准备和朋友小聚的电影院临时装修了,几人溜达一圈没什么想逛的,所以随便吃了口饭便直接散伙了。接着她回到家里,出现了如上的一幕。
最后的结果是我和柳江被罚收拾好了她桌面上的一切化妆品,又蹲在院子里,一左一右帮她洗假发套。
我俩穿着塑料拖鞋,又把校服裤子挽到膝盖,小院里的水龙头哗哗作响,地面上堆着湿透或没湿透的团团假发,看起来像是某种黑作坊。
他蛮不服气的,认为只要再小心点就不用被抓,在他断断续续的抱怨声里,我做贼心虚,因为我一举背叛了两方的信任。
还有另一件事让我介怀——为什么这一次银发不适合柳江了?
我手下正搓洗着的这顶就是柳江刚刚戴过的,我装作认真听他碎碎念,心里在想别的。
他忽然说:“我可能还是比较适合黑头发。”
我捕捉到了这条关键信息,很想当场反驳一下,因为在场除了我没人知道柳江染了银发有多好看。唯一缺点就是打理起来有点难,那段时间我每次去柳江家,洗澡时总是一不小心就错拿他的固色洗发水,一压杆下去,挤出一股如同芝麻糊的洗发水。
我停下倒护理液的动作,思虑再三,还是顺着回答了他:“可能吧,那你就留着黑头发吧。”
因为柳丝丝说高中生最好顺着来。
我搓洗两下,又抬了头:“不过我看你尝试点改变也挺好。”
因为柳丝丝说也别万事万物都顺着。
他问:“比如什么?”
我将现在的他和未来的柳江作比,然后回答:“耳钉?”
这是未来柳江打得无数种钉里最容易被世俗接受的一种,没想到面前的柳江表情几近不可思议。
“啊?”他质疑我,“多疼啊!”
你还怕疼?没看出来。
我反驳他:“做出改变就是要疼,不疼怎么能叫改变?”
他不说话了,抖干净左手上的泡沫,然后在校服前襟擦了擦,又去用指甲掐耳垂,接着得到了一声理所应当的痛呼。
我也不劝他了,心里还是对他的白发有一丝执念。
然后他又开始碎碎念:“演出在一个半月后,其间可以去五六次活动,每次活动二百块……”
我问:“你算什么呢?”
他的手还保持着左右手各比几个数字的状态,回答我:“算钱啊,就算我要打耳洞也得要钱啊。”
我刚想问他你原来的钱去哪儿了,又一想,原来的钱在我身上穿着呢。
此时此刻,这衣服更烫手了。
我思考着,装作不经意地问他:“你还有什么地方需要用钱?”
潜台词是我可以帮忙,我甚至已经动了利用我顾问的身份偷偷动他金库并向里塞现钞的想法。
他说:“本来想买台拍立得。”
他说完,我俩都沉默了,很快他意识到我会自责,赶忙弥补:“现在想想算了,没那么想要,相机很沉,我也不爱拍照片。”
放屁。
要不是我看过柳江未来的相册,我也会以为他是一个不爱拍照片的人,撒谎撒得像模像样的。
放屁!
总之那一天接下来的所有时间我都处于内疚及懊悔的复杂情绪里,带着这股情绪吃辣炒小海鲜,带着这股情绪听柳奶奶夸我好孩子,带着这股情绪看柳丝丝在桌子底下踢柳江——因为我俩又把她的假发洗分叉了,顾及情面她也只能拿柳江开涮。
对不起啊,姐姐。
我捧着碗,把视线投向还在嘿嘿傻乐的柳江,感觉他也值得我一句对不起,但我怎么都说不出来。
当天我飞也一般逃回了家,打电话定了一束康乃馨,又飞也般赶往了我爸妈的住处。
我爸出差了,我让阿姨找了花瓶把花枝插好,赶在我妈到家之前等在了门口,等我妈一开门,我又是帮她拎包又是帮她倒水,成功哄得她眉开眼笑。
但我妈又不好意思直接表达开心,她刻意把嘴角压平一些,问我:“说吧,是不是缺钱了?”
我连连否认说怎么可能,接着毕恭毕敬对我妈询问:“期中考试如果我能进全校前十,本来答应给我买的手机,能不能折算成现金给我?”
我家一贯秉承着用物质奖励替代精神奖励,比如这次,我爸妈提前定好了转校后的第一次考试奖励,如果我能杀进全校前十,他们就给我买最新款的手机。
这奖励对我并没意义,反正都是差不多的四方屏幕加home键,只是多了几个新的后壳颜色,手机壳一套啥也看不到。
我妈问我:“要钱?”
虽然听着不好听,但实际是这样,我只能点头。
好在我家也不缺这几千,她一挥手:“行吧,下次提前点说,再晚两天我就买完了。”
看来我妈对我考进前十很有信心,但现在的我不太有,因为来到如常计划的一个月时间里,我都在用自己成年后的知识对付小考。
不过至于要这钱干嘛,我也没想好。
我总不能直接把钱装信封里带给柳江吧?那样他根本不会收。
我妈彻底不生气了,哼着歌往衣帽间去了,我的视线定衣帽间敞开的门内,这里正好可以看到我妈的首饰架。
在记忆里,我确实送过柳江一些礼物,柳江并不在乎我送他东西的价值,而在乎我送他时是不是真的在真心去送的。
印象比较深的一次是平安夜,那天我们事先没有约,不过他在下课以后忽然跑到我在的城市来了,他说有个临时演出,正好来找我一起吃顿饭,省着我寂寞。
我想着你家里人都在身边还要来找我,但没说出来。
我们在一条圣诞集市后身的街道吃火锅,他那天戴的耳饰有点长,是个圆环加十字架。等菜的功夫里,他的耳饰缠了三次毛衣领子,第四次时我坐不住了,站起来,外套都没穿就走了。
我到集市上,找了最近的一个首饰摊位,买了个手工的水钻银耳钉,造型简单到单调。
摊主是个年轻姑娘,问我女朋友是不是喜欢这种简单款的,又说一定是个文静风格的女孩。
文静,哈哈。
我笑着没答话,付过钱就走了。
回店里,菜已经上了,看柳江的表情应该是以为我生气了,不过在瞧见我摆到桌子上的首饰盒之后,他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再送一次耳饰?不现实,对高中生来说太暧昧。
不过此时我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绝妙的灵感——我肯定它是绝妙的。
【作者有话说】
周四更两章~521快乐!
第20章 柳江你居然悄悄打耳洞!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过得非常像一个正统高中生。
如常计划里我好好学习,如常计划外我努力活着,这段时间,耗子在我公司旁的工作也稳定了下来,他时不时来公司里找我蹭饭,又私自给我夹带些即将发放的救济品。
我俩的话题渐渐广了些,时不时会聊到柳江。
有一次我问他:“你记得柳江第一次染白发的时候吗?”
他点点头。
那时候能留柳江那样半长头发的人都少,更别提他一夜之间又染成了白色,全校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