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被掉包的罪臣之子 上
凌湙垂眸望着沟底的惨烈,在寂寂无声中,问身后所有的将士,“怜悯他们?异地而处,去问问他们会不会怜悯你们?当主子的都不怜惜属下性命,要你们在这里充什么假慈悲?用这种震慑人心的方式,为自己性命作注,换个立场,你们有见过我大徵的将军有此行为么?便是陛下亲临,若用这种方式逃生,你们倒要看看史官笔下能有什么好话?馨竹难书,罪大恶极,便是活着,都得受万夫所指,唾沫淹人,北方莽荒,毫无教诲,自己都不拿自己性命当回事,要你们在这里默什么哀,伤什么怀?兵者诡道也,凶神退避,记住你们的立场,别再发散这种不合时宜的同情,反之,你们该谨记,别让自己有朝一日,落到如此绝境,累人性命,祸及同胞。”
幺鸡哑了嗓子,堵的一口气不敢喘,深知此时不宜开口,遂杵刀下跪,埋头领了这份罪责,“属下错了,请主子降罪!”
他一跪,身后跟着的刀营也齐刷刷下跪,陇西府跟来的那些兵将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最后一埋头,也杵刀跪了一地,声震四野,“末将知错,谢公子教诲!”
一行既出,千人回应,铺散开的上千士兵,纷纷杵刀跪地请罪,“我等知错,谢公子教诲!”
他们很多人并不知凌湙的身份,可俱都被那势如破竹的飞刀所摄,又见领头的武少帅都一副悔愧样,便都当凌湙是能凌驾于武少帅之上的勋贵,并不敢质疑他有没有资格站于千人之巅,口出训斥之言。
武景同都不敢与凌湙对视,更遑论纪立春有出列揭他底细之胆,他此时甚至疑惑起了凌湙真实的身份,已经不单单能用少年英雄来概括了,这绝对不是一个文魁家孩子该有的气魄。
可怜他想破了脑袋,都串联不起这违和的身份猜疑,憋着一脸的青紫,埋头拱手给凌湙行礼。
他记着自己的身份,不敢轻易曲膝,见武景同也只是低了头,便也跟着低头挨训。
凌湙眼神扫到了他,却没有与他寒暄,一瞥而过之后,对着武景同道,“韩泰勇伏首,突震我也给你捉了,收尾的事情,不需要我越俎代庖了吧?武景同,你要再这么犯错,接二连三的要我替你收拾烂摊子,我会后悔遇见你,和你结交的。”
对岸的百余羌骑,不知什么时候已四散退走,在终于意识到突震救无可救之后,他们带着一颗仓惶的心败退撤离,烟尖滚滚的赶回族地报信。
三千羌骑加一位王子的覆灭,足以敲响凉羌警钟,他们必须把这里的情况报上去。
凌湙没有阻止这些败军奔逃,他一刀斩不了百首,便是加上幺鸡几个,也无法瞬间清缴,如普通兵将者,刀也根本飞不过岸,箭矢够快,可惜射程有限,竟是够不上对岸马骑后撤的速度,这一情况打入众人眼里,俱都后怕的白了脸。
可想而知,要真叫突震跳过了岸,那他们这些打了一晚上仗的兵将,会造成何等的嘲弄之景?又将会受到怎样的奚落讥讽?
噤声之势蔓延,唯余凌湙带队准备离开的马蹄声阵阵。
而就在凌湙身影即将消失于夜色中时,武景同奔脚跑出了残影,对着凌湙背影大吼,“小五,你再信我一次,我保证以后再不叫你为我奔波了,还有,我很高兴遇见你,就算我娶不到媳妇,我也高兴遇见你。”
凌湙叫他吼的额冒青筋,忍了没忍住,扭头斥骂,“你娶不到媳妇干我屁事,两者怎能混为一谈?滚吧你,敢紧把突震捞上来,我回城休息去了。”
到底此间的兵将都属北境的,武景同才是他们眼中的正主,凌湙也希望此功能帮他刷一刷声望,故此也是见好就收,领了自己人回登城,便是陇西府的兵,他都没带走,包括任玉山他们,一起留给了武景同。
登城刀兵止歇,原明威将军已经烧成了一堆炭,城内百姓惶惶不敢出,留守的兵将开始巡夜将漏网之鱼一一抓获绑缚,到天明这段时间,倒是难得的有了可休憩之机,凌湙驾马一头进了他们当初,头一次来时住的那个小四合院,竟意外的没有被烧毁,只内里装饰倒塌,灰尘遍布。
幺鸡领了人殷勤的打水,替凌湙收拾出了一个可供休息之地,几人一声也不敢喘的守在凌湙睡觉的房门外,先时还挺着身体,后而便东倒西歪,再之后就两两相叠着鼾声四起,扰的凌湙郁闷不已,哭笑不得,倒竖着耳朵半睡半醒的替他们值起了岗。
一群心大如筛的货,也不担心万一有反扑的霄小,凌湙半梦半醒间,给这些人想好了一个操练项目,等回去后就给他们上紧箍咒。
前时一路奔波,这些人的纪律学的就很稀疏,没有能安静下来听训的时间,再有幺鸡的原因,凌湙并未多插手队伍的管理,现在看来却不行,有些手段该上还是得上,再放纵下去,日后是要酿大祸的。
这群人连同幺鸡,武力是跟上了,但连番的胜战,让他们失了警醒,冒头的自大自傲,让他们忘了现在的处境,没完全能到让他们彻底放松的时候。
是该受一受打击,磨一磨锐气了。
如此,到天将大亮之时,武景同派人来叫他,那报信的士兵恭敬的回复凌湙,“是的公子,我们大帅和周将军入了城外一里的卫所大营,少帅请您过去一见。”
盖因武景同派人来叫他去的地点是城外,而非城内,这才叫凌湙多嘴问了一声,没料竟得到了武大帅率兵抵达的消息。
算算时间,他这一路脚程赶的颇急,想来武景同的近况,包括凉州惊变,都让这位大帅夜不能寐,寝食难安了。
凌湙点头,让那信兵先回,说自己随后便到。
之后众人收拾仪表,幺鸡觑着凌湙的脸色,厚着脸皮问,“主子,你怕不怕啊?”
北境最高统帅哎!一个手指头能摁死他们吧?要知道他们抢了边城,会不会找借口削他们?这个武大帅要是和武景同一样有勇无谋就好了。
幺鸡讪讪的一眼一眼向着凌湙瞟去,那小心思一望即知,叫凌湙斥了一句,“又犯什么蠢?有功夫瞎七八想,不如好好练结实筋骨,回去等着受罚,幺鸡,你该把纪律捡起来了,别仗着与我亲密,就一而再的犯错,回去就让齐先生给你上课,再有下回,蛇爷的情面都不好使,听明白了没有?”
说完瞟了一眼他身侧的几人,板着脸严肃道,“你们几个也一样,回去就上齐先生那里领功课去,他可曾是前锋营将军,定的纪律只会比现在更严,你们最好把皮紧一紧,再敢跟着你们刀头嘻嘻哈哈,呵!”
他一声冷笑,吓的梁鳅几个刷刷白了脸,耸着肩膀个个皱眉夹死苍蝇,鹌鹑似的不敢触上凌湙的眼神,直感头皮发麻,后脊背凉意直窜。
刀头犯错,他们连坐,背着凌湙人后,纷纷将哀怨的眼神递给幺鸡,谴责他不当人,带累的手下遭殃。
幺鸡在凌湙面前缩脖子认怂,对着自己的手下可没什么愧疚心,卡着哀怨最深的梁鳅脖颈要挟,叫梁鳅直喊人救命,武阔老实,卖了梁鳅私下嘀咕的话,冲着幺鸡道,“等杜猗入队,刀头就该乐不起来了,他能念死你。”
小杜子跟他们可不一样,人家那也是正规军出身,论纪律,守的比他们可严厉多了,每次出任务,都挨个叮嘱,可惜,出了门幺鸡就给忘了。
幺鸡的自由散漫,和偶尔的自由发挥,跟奔腾的野马似的,没有人栓着,根本拉不住,连杜猗都感叹他命好,换个主子,他坟头早长草了,且不会给他成长之机。
凌湙这心软的家伙,对敌是一刀一个不留情,对自己人却是宽容,至今没见他因错打杀手下性命,杜猗跟了一路,倒渐渐摸清了凌湙的性子,也是替自己松了一口气,知道那一次的冲动算是赌对了道。
跟一个有人情味的主子,比跟一个铁血治军的主上,会更有归属感,起码他所接触的这些人,个个从漂零无依,到相信有凌湙的地方就是家的感念,日次渐深,无有二心,便是他自己,也从被父亲抛弃的阴影里走出,恢复了从前的心气和精神,目光向着凌湙,坚定跟随,再无犹疑。
凌湙在得人心上,靠的可不止是碾压人的武力,他有时人所没有的等位交换,无论你是什么身份,在他的眼里,都不会看见参差,有的只是做为人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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