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到的时候，沈昊已经坐在最角落的卡座里了。
　　时间还早，酒吧还没正式营业。
　　李铭宇朝老板招了招手，努努嘴示意沈昊的方向，“今儿什么天啊？”
　　老板望了一眼沈昊，回答道：“阴。”
　　李铭宇愕然，这少爷怎么了？
　　“会下雷雨不？”
　　老板摇摇头，“看样子不像。”
　　在沈昊对面坐下，“说说吧，最近怎么样？”
　　沈昊沉默地给他倒了杯酒，把杯子递过去。
　　接过杯子和他碰了一下，“宣清好点没？”
　　还是不说话。
　　李铭宇看着他一声不吭满腹心事的样子，心想这何止是阴，分明是有霾。
　　沈昊不愿开口，他也不再多说。
　　多年兄弟，该说的，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过了许久，两瓶科罗娜下去，沈昊终于是开了口：“宣清搬回自己家了。”
　　“难怪。”李铭宇早料到，事情应该是和宣清有关。
　　沈昊皱眉，“你又察觉出什么了？”
　　晃晃手里的酒杯，看着里面的液体左右摇荡，“你自己说，活了快二十六年了，你那么认真地照顾过谁。”
　　“别说他受伤没人照顾。”李铭宇没给他反驳的机会，“你们认识六年了。以前可能有过比现在状况还惨的时候，他也一个人过来了。你曾经关心过吗？”
　　“开始我以为你是因为他那张脸。今天看来，好像不是。”
　　一口把酒灌了下去，“啧，喝这酒不加柠檬味道真的差很多。”
　　“我们总是顾及这顾及那，你倒是一直随着性子来。现在怎么了？”
　　沈昊看着李铭宇，半晌苦笑一声道，“你说得对，”把酒一口闷掉，“我喜欢他。”
　　“喜欢谁？”李铭宇故意问。
　　沈昊没理他。
　　“是真的喜欢他吧？”
　　沈昊郑重地点头，“是他这个人。”
　　李铭宇笑笑，“其实这样挺好，比那个人让我放心多了。你以前那蠢样，我都不想提。”
　　“就你精。”伸出拳头敲了他肩膀一下。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沈昊摇头，“没想好。”
　　李铭宇有些纳闷，“宣清对你那点心思，我们谁不知道。你不直接说清楚把人拿下还等什么？”
　　“就是因为我知道，宣清对我的感情。”
　　李铭宇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我现在，只能说我确实对他有好感，喜欢他。可我不知道我爱不爱他。”他盯着酒，“我一直以为我会爱那个人很久，可是现在不也不爱了吗？他没那么爱我，所以不爱就罢了。但宣清不一样，如果我并不是那么爱他，或者说，我不能确定自己能爱他很久。那以后要怎么办？”
　　“如果有一天，我发现我对他就是喜欢，没法成为爱。宣清要怎么办？”
　　李铭宇看着沈昊说完这番话，愣了愣，“没想到你也有能说出这么感性的话。”
　　他伸出手和沈昊碰了杯，“虽然站在外人的角度，我该帮着叔叔阿姨说，'既然还没陷进去，就及时收手吧。'但作为兄弟，无论最后你做了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夜深了，酒吧里人渐渐多了起来。
　　有人寻欢，有人买醉，有人撕下伪装的面具。
　　在夜色和酒精的作用下，人们都更加容易，坦诚自己的内心。


第二十章 应酬
　　宣清打算找个时间借答谢的名义请沈昊吃饭，刷刷存在感。
　　可是想到自己说的话，好像又不能显得急迫。
　　自己在家纠结了一天，等正式回去上班，宣清才发现全是白纠结。
　　果然养伤太安逸，忘记了这个世界原本有多忙碌。
　　养伤欠下的必须自己审批的资料，年底各部门递交上来的总结，各个项目年终清审的报告，需要交给官方的各种手续资料，以及同合作企业、市政单位之间没完没了的饭局。
　　他恨不能掰出第二十五个小时来，哪里有时间找沈昊。
　　沈昊这边也同样是忙得昏天黑地。
　　公司的项目要跟进，沈氏的各种宴会要到场，政府的应酬要到位，还要应付本家那一堆肩上带松枝的家伙。
　　离除夕只剩三天的时候，沈昊终于迎来了对外的最后一场应酬。
　　喝得头有些发晕，沈昊趁着没人注意出来缓缓。进了洗手间，想冲把脸清醒清醒。没多久里面隔间传来了呕吐的声音。
　　沈昊淡然，每到年底，每间酒店餐厅天天都上演这幅场景。
　　里面声音停了，沈昊听见抽水声，人走了出来。
　　他擦干了脸上的水，一抬头，就透过镜子看清了来人。
　　“宣清？！”沈昊看着他，九天没见，这个人居然又瘦了一圈。眉头彻底皱在了一起，“你还好吗？”
　　宣清已经连赶了六天的场，今天是第二次犯胃病。他无力地朝沈昊挥挥手表示问好，走到沈昊旁边的洗漱池，捧着水开始漱口。
　　沈昊递给他一张纸，“谢谢。”宣清哑着嗓子说。
　　“别太硬撑，把身体弄垮了什么都补不回来。”
　　“我知道。”宣清点头，“今天是质监部的，没办法。”
　　“你脸色很难看。”
　　“中国式过年真的太考验人了。等我熬过来年关，又是一条好汉。”宣清靠着墙说。
　　沈昊看着他稍微缓过来些了，问道：“还要进去？”
　　“是啊，”他揉了揉脸努力打起精神，“争取竖着出来。”
　　“那走吧。”
　　宣清不解地看着他。
　　“既然碰巧遇见了，我也去敬个酒。”
　　跟着宣清进了包厢，里面觥筹交错，所有人看见沈昊，都愣了一下。
　　“这是沈氏的公子吧？”坐在上座的中年人先开了口。
　　沈昊点点头，回应道：“王部长，晚上好。”他走到餐桌边，在宣清的位子旁站定，“刚才在外面碰见宣清了，听说这里是王部长在，想着过来给您提前贺个年。”
　　王国军站了起来，摆着手道：“不敢当不敢当。不知道沈少今晚也在这吃饭，不然我一定早过去祝酒了。”
　　“谁先都一样，关键是图过年的喜庆。”沈昊拿起桌面上空置的酒杯，自己倒满：“今天正好部门的各位领导都在，我借宣清的场向大家敬杯酒，祝各位新年快乐，来年工作顺心。以后宣清，还要麻烦各位多提点。”说完，一口气干掉了自己的酒。
　　这帮老油条自然听懂了沈昊的意思，看着他干了，连忙把自己的酒都掺满，起身回敬。
　　王国军把自己的酒杯再次掺满，“沈少说的哪里话，宣总这么优秀，我们之间合作久了也熟悉，说提点见外了。”他看向宣清，“宣总，这杯酒我敬你，希望明年我们之间的工作能进行得更顺利。”
　　“那就麻烦王部长了。”宣清笑着喝下了杯里的酒。
　　宾主尽欢，双方得利。
　　宣清把沈昊送出包厢，“谢谢你。”
　　沈昊歪歪头看着他，装作没听懂他的意思。
　　“行了，”宣清一脸轻松，“要不是你，他们能对我这态度？沈少出马果然不一样。”
　　皱起眉，他怕宣清有其他想法。
　　“我道谢是真心的，你帮忙，我少受点罪，没什么不好。”
　　沈昊这才算放心下来。
　　“我那边的场子还要回去露个脸。”
　　宣清点头：“好，那改天再联系。”
　　沈昊点点头转身往自己包厢走，听见宣清小声说，“少喝点。”
　　“好。”沈昊没回头，“回去记得吃药。”


第二十一章 相亲
　　到了大年二十九，各方应酬基本结束，各家开始团年。
　　吃了晚饭，沈老爷子回房休息，父辈们围坐在一起唠家常，把晚辈叫到身边问问近况。
　　沈昊本是答应了李铭宇吃过晚饭就出去和他们聚会，结果还没走出门，就被沈羲喊住了。
　　“二叔，”沈昊停住脚步，“我和李家的孙子约好了，正准备出门。”
　　沈羲朝他招手：“先别急。小昊，爷爷找你呢。”
　　沈昊无奈，只能随他回了房间。
　　只有沈老爷子一个人在卧房。
　　“小昊快来，”沈老爷子坐在椅子上招呼他，“看看这个姑娘怎么样？”
　　沈昊心里咯噔一声，该不会是，要给他安排婚事吧。
　　沈昊皱着眉走过去，也没看那照片，问到：“爷爷，这是什么意思？”
　　“让你给点意见啊。”沈老爷子看着照片乐，“我觉得这丫头不错，一看就是个温婉端庄的。”
　　“爷爷。”沈昊无奈道。
　　沈怀风终于抬起头看他，“怎么了？”
　　沈昊看着他，“爷爷，我的情况您也知道…”
　　“臭小子，”老爷子笑着打断他，“想什么呢，这是你二婶给沈昱那小子物色的对象儿。沈昱的脾气你知道，他爸他妈，包括我，说话都没用。就你这个堂哥说话他还听点。”
　　把照片塞沈昊手里，“姑娘叫刘梓露，B大在读研究生，算起来还是李家那小子的表妹。你找个时间，和沈昱说说这事。”
　　沈昊松了口气，把照片放进上衣口袋，点头道：“我一定把话带到。”
　　“小昊，”老爷子拍了拍沈昊，“爷爷活了一辈子，啥没见过啊。咱沈家也不讲究那些虚的，只要爷爷还在一天，就让你照着你的想法活。”
　　沈昊愣了几秒，难得有些孩子气地说：“谢谢爷爷。”
　　老爷子笑道：“你是我从小看大的，我不疼你疼谁。”手一摆，“走吧走吧，年轻人好好玩儿。爷爷年轻那会儿比你皮多了。”
　　到了曼渊，那帮人已经喝上了。
　　李铭宇钩过四处张望的沈昊：“来晚了不自觉罚酒还东张西望，看什么呢？”
　　“宣清没来？”
　　李铭宇“噗”地笑了一声，眼睛转了转，“他没跟你说？”
　　“什么？”
　　“他爸妈回国了。这不要过年了吗？翻一年又老一岁，婚姻大事不抓紧不行啊，正被抓着相亲呢。”
　　沈昊瞪着眼睛看他，李铭宇继续煽风点火道：“今儿下午我打电话的时候估计人姑娘就在他旁边呢，听声儿挺甜啊。”
　　沈昊的脸彻底黑了下来，“你说真的？”
　　李铭宇绷不住了，趴在背椅上笑：“哈哈哈，虽然表情不多，但是能逗到沈少就有种成就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