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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问跪伏在地上,诚恳道:“皇上,臣怕死!”
“好,好一个怕死!”皇帝骤然一拍桌案,砰的一声,目光直直瞪着堂下跪着的宋问,皇威震荡。
满朝文武眼观鼻鼻观心,颔首敛目,乖顺站在队列之中。
“宋问造水车,大大有利农事灌溉,朕论功行赏,绝不能叫有功之臣寒心!”皇帝突然后撤,轻松地招手示意。内侍会意,按照之前得到的吩咐,恭敬回身去取了一块牌子过来,托着叫皇帝了眼,然后在皇帝示意下,几步走到宋问身侧,稍稍躬身将牌子递到宋问面前。
皇帝道:“今朕赐长安县令宋问免死金牌一枚,此金牌特许宋问日后无论犯下多大罪,底下的人不得杀他,需将案情呈递御前。持金牌,宋问可御前陈情!”
内侍笑道:“宋大人,快快领金牌谢恩呐!”
一块不能免死,只能御前喊冤的金牌,算什么免死金牌?!宋问心下腹诽不已,但到底算是一块大肥肉,得了好处,能怎么办,只能装作欢天喜地,不曾见过世面似地千恩万谢收下它啊!
“臣谢皇上,皇上圣明!”宋问叩首谢恩。
皇帝摆手道:“行了,无事便退朝吧。萧略朝下,殿外候着。”
“是。”萧略颔首行礼。
皇帝先一步离开,萧略从侧门出去,在内侍引领下,见着了在廊下站着的皇帝,他面无表情眺望远方,目之所及皆是庄严宫墙,鳞次栉比。
萧略收回视线,见礼道:“皇上。”
皇帝回头看了他一眼,沉吟半晌,沉重道:“萧略啊,别忘了你答应的。”
上午的日头从东边出来,正落在萧略后头,将他整个身子照亮,前头连带着脸都藏在阴影里。他直起身子,半边身子都藏在了宫墙落下的阴影里,哼笑一声道:“皇上啊,别忘了你答应的才是。”
分明是该卑下的身份,那语气却一下子就将身份尊卑颠倒过来,他萧略反倒是气势恢宏,这满皇城连带着眼前九五之尊的尊贵都不叫他放在眼里。
顿时,剑拔弩张!
皇帝目光沉沉落在萧略身上。良久,他长叹一声道,“罢了,你退下吧。”
“臣告退!”
萧略转身便走,一闪而过叫日头偏及的嘴角还噙着满是笑。
等人走没了踪影,皇帝目光越发沉了。内侍伺候在旁,半点声响都不出,悄没声息的。等那日头又走了段路程,皇帝命令道:“赏郎侍中白银千两,六月初调任昭野县,无召不得回京。”
“是!”
内侍领命下去传旨。
这郎侍中确实是忠臣,听话的忠臣,理当该赏。但用过的忠臣,扎了人心,皇帝还要用这人心,忠臣该舍弃还嘚舍弃。
而这会儿萧略将将走到宫门口,日头正热,暖不了他满身寒霜。
郎侍中是不招人待见的清流一派,但不是脑子塞屎的那种,今日做派,得了谁的授意,刚开始还有几个没眼色的,后来也都清明得很。
萧略叹气,只觉头疼。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像父亲了,开始不明白先皇为什么选了当今圣上做皇帝。区区一个油方子,一个水车,一个亲王之子,还是个空壳将军,舍了重臣去敲打,真的有必要?
“萧将军……”
倚靠在宫门口,自顾自与那守卫闲话的宋问,老远瞥见人,兴致勃勃丢下从头到尾不搭话的无趣守卫,欢天喜地凑过去喊人。
萧略在听到他声音的刹那,脑中思量乍断,浑身霜雪尽落,等人走到面前,已然是平日里的模样:“宋大人,还没走?”
宋问笑笑,指了指上头道:“日头太热,口渴得厉害,正巧见到萧将军,不知萧将军是否赏光,我请喝茶。”
“好。”萧略应下了。
两人一路就走回去,萧略直接将人送到了长安县衙外头的那条长街。宋问熟门熟路落座,喊摊主上了壶茶水,热情招呼道:“萧将军尝尝这茶水,与我们头回来时一般清凉呢,正适合解解热气。”
萧略端起茶杯在宋问笑眯眯的目光下轻呷了一口。
宋问仿佛更高兴了点,咕噜一口将茶碗里的茶水全喝了个干净,姿态十分豪爽,然后一抹嘴巴,顺手就从怀里掏出刚在朝上得的“免死金牌”,顺着桌面推到萧略面前道:“我上一回朝,被参一回,怕是难活到御前,跟你那块换换!”
萧略想说让他两块都留着。
“换!”宋问沉下脸。
萧略迅速收下。
宋问马上高兴起来,喜上眉梢,余光乱飞地往边上的茶座上瞟,见没人注意,再看萧略端端正正喝茶的模样,心里都扑腾起来,嘴上道:“既然交换了定情信物,之前我问的下嫁一事,萧将军可想好了?”
萧略猛地抬眼,望着宋问:“……”
宋问不着急,端了茶挡在忍不住上扬的嘴角前,眉梢带笑可藏不住,但他自己瞧不见,只顾着睁着一双眼,盯着人瞧。
萧略一时结舌辩解,道是皇家不会答应他下嫁。虽他如今是将军,住的也是将军府,但他是亲王独子,上头还有太后压着,皇帝丢不起这个人,肯定不会答应!
宋问搁下茶杯,啧了声:“萧宋氏,听着也不错!”
却是红了耳朵,坐这露天的茶铺子里,只觉周遭,比六月盛夏还要热,可六月分明还没来。
第26章
长街上的风,都烫人了。
对面萧略还没动静,面容沉静,整个人都泥塑似地,一动不动,要不是风还吹了他额前碎发,飘飘荡荡的,搔得宋问心跟着晃荡,他真以为自己面对的是摸个蜡像馆的假人。
宋问也就随口调戏下,对手接了也就过去了,但冷不丁被这么晾那了,他就不乐意了,故意重重把茶杯搁桌上,挑眉问:“怎么,不乐意了?”
萧略为难,又操心道:“这对你不好。”
哟,这是担心自己呢,宋问心里又高兴起来,拉下的脸却没那么容易收回去,一幅公事公办的模样说:“萧将军,我可是为你留在京城做官的。也是为你,做那发豆芽的方子,如今京城百姓用着不错,也开始传出去了。至于油方子,再有个把月,也会传出去。这回我还献上了手摇水车图纸……”
他搭在桌面上的手指,用关节敲了敲桌面,提醒说,“萧将军不会想过河拆桥吧?”
萧略忙摇头道:“当然不是。”
宋问一脸狐疑:“不是,那就最好。”耍了狠,再来个卖惨,当下缓和脸色,叹气说,“这京城,我可是冒着随时掉脑袋的危险。上了三回朝,我脑袋三回都差点搬家,这回更是连皇帝都安排人上了,萧将军……”
萧略心里一懔,也是了,宋问虽然说不记得以前读的书,但办事起来一桩桩一件件能力都没的说,怎么会看不出皇帝的那点心思。
确实是宋问亏了。
这么一想,萧略再看宋问就更觉得自己对不起他了,自己出身皇家,对天下百姓有心,那是应当的,普通人怕死也是应当的,宋问能为自己做到这一层,区区一具身体,又怎么了?何况大丈夫上沙场,连命都不是自己的,何况身体。
下了决心,萧略就又是个干脆利落的将军范儿了,望向宋问,眼底清明而坚定:“好。你想什么时候要?”
啊?
宋问一下子就懵逼了,什么什么时候要?他炸了眨眼没明白萧略什么意思。
萧略看他的样子,自认为自己看懂了,马上说:“我在京城外有个庄子,是我娘当年留下的,旁的人都不知道。你要是想了,我们就去那里。这事,我想暂时外头不能说,你那边的阿眠你也注意点,不要让他察觉出什么。”
不是,到底什么事啊,现在不是在说嫁不嫁的事吗?宋问迷迷糊糊的,好不容易从里头理出嫁不嫁的问题,再一联系萧略意思,中心思想是瞒着,管他其他的,反正藏着掖着不是他宋问作风。
当下就挑眉反对:“萧将军,难不成将我当外室?这么藏着掖着,不能叫家里的谁见着啊?”
妈呀,这话说出口,宋问自己都心里反胃了下,都怪在现代看太多宫斗剧,这女儿家拈酸吃醋的话张口就来!欲哭无泪,他真不是这样的男儿啊!
“当然不是!”
萧略正襟危坐,郑重道,“宋大人,我一介武将,又还与一个皇亲的皮子,说不到我身上。但文官和天下读书人,会……”他想了想,觑着宋问憋出个温和的词来,“会骂人,这不好。我不想他们骂你。”
说那些事,他坦荡荡,还能问想要的时候的时间,一说到不想别人骂宋问倒是扭捏起来。
宋问叫他的小模样勾了下,浑身的劲儿一下子都散了,想说行吧,藏着就藏着,古人确实这方面忌讳摊开来说,等日后。何况萧略不想人骂自己,宋问还不想他们骂萧略呢,眼看就是一家的了,我家的凭什么让你们嘛!
这会儿,宋问就护短上了。
见宋问松了神情,萧略也松了口气,生怕宋问真要弄个光明正大。虽然有瑕疵的官员皇帝爱用,但萧略见不得宋问委屈,这么好的官,该名留青史才对,怎么能受委屈。
在这上头说通了,萧略继续道:“那我说的事,你什么时候要,我准备准备。”
宋问再次迷茫:“都藏着了,准备什么?”
都藏着了,流程都不需要走,有什么可准备的?
萧略还以为宋问是不懂,只好自己道:“我在军中有几个同僚,也好龙阳,我改日约上他们,先问问清楚。听说,会伤到。问清楚了,该备的备下,总好些。”
卧槽!
这、这是什么意思?
宋问这回是真的惊了,不是装的,眼睛都瞪大了几分。好不容易才缓回理智,宋问见萧略当真在思量要约军中同僚,马上想到他这之前反复问了自己什么时候要,脑子里分神一想,他就稍稍起了点疑惑,萧略不会是会错意了吧?
不会吧?明明说的都是嫁娶,萧宋氏听上去也不像是单纯的身体关系啊。
宋问一时间不知道该先确认下萧略是不是会错意了,还是……还是继续看热闹。毕竟萧略一本正经决定去问同僚打听床上之事,这一点也挺勾人。
好在,宋问不说话。萧略也自动想明白了宋问是不懂的,直接就定下了由自己来大包大揽,去学了,然后遂了宋问的意。
“我去找同僚。”萧略站起来,就要走。
宋问:“……”这你怎么问得出口!
萧略还以为宋问是担心被自己同僚知道,复又落座,耐心解释说:“我不会多言,他们在军中便在一块儿,回了京城也难得没散,也没找旁人,瞧着很正经。我只问问他们多久来一回,算好了时辰,自己去卡。他们功夫不行,何况床上之事做起来,定也无心防备,我在旁听个全,就算有疏漏的多去几次,也就成了。至于该用的物件,我想想法子,从宫里拿,听闻宫里的比较好,不伤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