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种田
“咱们衙门后头巷子就有,大人要的话,我叫上几个人去搬回来?”
“要的,去搬吧。”宋问再次坦然公器私用一回。
不过搭灶头那肯定是要背着这些衙役的,堂堂县令,不能叫衙役笑话了,那以后就难以服众人。所以等衙役们将大石头搬回来,宋问就打发了他们走人,自己先将碎石子铺在最底下铺平,然后将四块大石头围成一个四角。
正巧阿眠买了陶罐等物什回来,宋问指挥阿眠稍稍举着陶罐,将四块大石头调整了下,正正能卡住陶罐。
米贵,就买了很少的一点,但依宋问设想,拿来做几日的粥是够了。面买了小半袋子,够吃个七八天的样子,菜也就一小把。
宋问指挥阿眠生火,自己往陶罐里倒了半罐子水,等着烧开。
衙门里没有碗筷,但有茶具有啊。宋问直接将茶水都倒掉,拿茶壶装了面粉,加水、加了点油、盐,将劈成细长条拿来引火的柴芯子洗干净暂时当筷子用,搅拌好,就上手揉成面团。
陶罐里水开了,用筷子扣面团,一夹就是一个白乎乎的不规则面团噗通一下掉进陶罐里。宋问在现代时候,因为外婆喜欢吃面疙瘩,没少做,这会儿虽然换了个身体,但做起来竟然也熟练得很,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将茶壶里的面团全弄成了面疙瘩。
加了点冷水,等水再次烧开了,就往里头加点油,撒盐,再烧开,放入洗干净的小菜,等稍稍沸腾一会儿,尝尝咸淡,调个味儿也就可以吃了。
衙门里,就前头不知是谁留下的几个破碗。宋问懒得洗,也嫌弃用。反正茶杯也不少,干醋就用茶杯吃,虽然小了点,但一回能装两个面疙瘩,搞点菜叶子上去,倒了汤,看上去青白相衬,健康得很。
宋问先给阿眠弄了一茶杯,大方道:“快吃吧。可以没有香肠,要是能加上,也算沾点荤腥,又不麻烦又好吃。”
“少爷,肉更好吃。”阿眠接了茶杯,不客气说。
宋问:“……”我还能不知道肉更好吃?!
他另拿了个茶杯,给自己捞面疙瘩,看在阿眠跟着自己吃苦的份上,也不计较了,继续说:“肉就别想了,咱们这陶罐,能做肉?银子倒是够吃一顿肉的,今儿伺候了舌头,明日就要勒紧裤腰。你是要饱肚皮,还是勒紧裤腰带?”
阿眠:“少爷,当官了,怎还这般穷。”
宋问摸了摸他脑袋。
阿眠不是从平溪村出来的,是他上京半道上捡的,当时他据说被亲大伯卖了,自己逃出来,身上却是一个铜板都没有,差点饿死。遇到原身宋问的时候,饿得皮包骨头,身上衣服又脏又破,原身好心给他一口饭吃,就叫这家伙少爷、少爷地喊着,缠上了。
不过阿眠伺候原身很尽心,与原身上京一路上是一道苦过来的,情分也就不一般了。
宋问道:“等会儿我去将绿豆发点豆芽,最近天热了,豆芽发得快,明天虽然小了点,但差不多就能吃了。咱们菜钱也省下了,还能换换口味。要是豆芽发得多,许能出去跟人换点别的菜吃吃。”
“那感情好。”阿眠个没心眼的,顿时就高兴起来,笑没了眼。手上一茶杯也已经空了,过去自己动手捞茶杯新的。
宋问瞧瞧被他拿走捞面疙瘩的“筷子”,再看看自己空荡荡的手,只能过去再洗一双“柴芯子”。
两人就这么捧着茶杯,对着陶罐,用柴芯子做成的筷子,吃面疙瘩,也香得很。
萧略走进来的时候,就见着这么个画面,两个人撅着屁股,对着陶罐,过长的柴芯子,对着小巧的茶杯,吃得吸呼吸呼的。
萧略:“?”
太过投入,偶然抬眼瞧见人的宋问:“……”
太过投入,完全没知觉的阿眠:“吸呼吸呼……少爷,您做的面疙瘩真好吃……吸呼吸呼……”
第8章
宋问迅速放下茶杯,讪笑说:“哈哈哈……将军怎么来了?吃过了吗?要不要一起吃点?”
为了缓解尴尬,迅速就是三连问。
萧略目光落在还咕噜咕噜翻滚着汤水的陶罐,以及散落地上的沾着面粉的茶壶,还有几个叠在一起的茶杯,以及一杯满满的面疙瘩。最后时限落在了宋问手里还在递汤水当做筷子使用的柴芯子。
“没吃。”萧略一幅我没吃,你要请吗的模样。
宋问顺着萧略视线看看自己搭的灶头,以及边上的茶壶茶杯,顿觉脸上烧得慌,但面上却是半点不显,笑问:“不妨一起吃点?只我这衙门简陋,什么东西都没有,只能请你跟我一道吃面疙瘩了,比不上你将军府吃食,也就我自己动手下厨这点心意了。”
萧略本有心看宋问笑话,可见宋问如此坦然,稍稍一愣,便自省起来,随即坦然,眼底也带了笑意,随手一撩衣摆,席地而坐,就像是幕天席地的君子相交,抬抬手郑重道:“得宋大人亲自下厨,是我之幸!”
这般正式,倒是叫宋问愣了,然后开始端详起眼前之人。
依据原身记忆,加上醒来这几日的了解,萧略出身不凡,是当今皇帝弟弟的独生子。但坏就坏在,萧略父亲这个王爷做了几年忽然就起兵造反了。这场跟朝廷的仗一打就是五年,死伤不计其数,更是带累整个大理朝上下皆是贫困,特别是百姓,毕竟战争不仅耗人命,也耗粮草、军备等等。
后来大理朝赢了,满门全斩了,只留下一个萧略。战争起时,萧略十岁,战争结束,他十五岁。就在那一年,他站出来说代父赎罪,直接去参军镇守边境,从小兵起,到如今成了大将军。
宋问莫名欣慰:萧略长成了很好的人!
突兀接受宋问“慈父”眼神的萧略:“?”
至于阿眠,继续吸呼吸呼沉浸在面疙瘩里,无法自拔。
宋问冲满头雾水的萧略笑了笑,随手一筷子敲在了继续第七八碗的阿眠盛面疙瘩的手上,虎着脸斥道:“客人在呢,你做什么?”
阿眠看了萧略一眼,委屈巴巴抱着茶杯缩到一边,小声提醒:“那等萧将军吃完了,我再吃、吃五、不对,我还能吃十碗。这碗太小了!”
宋问:“……”
好一通折腾,好歹是让萧略也跟着吃上了。这么一个石头随意搭起来的灶头,人一多,瞬间就显得烟火气十足。
三人埋头就吃,萧略还是个饭量大的,于是阿眠买来预备跟宋问吃上几日的面粉,肉眼可见地就少了大半,也就堪堪能支撑明日了。
阿眠吃完收拾的时候,再看那面粉袋子,脸瞬间就哭丧起来。
宋问好笑地拍了拍他脑袋道:“饿不着你。”
阿眠撇撇嘴,抱起东西走人。
饭请完了,宋问也不着急,道是饭后消食,衙门简陋没有茶水,请萧略一道去街面上的茶水摊子坐坐。
长安城是大理朝京都,挺热闹的。这会儿离正经吃饭的时辰还早,摊子不少,天气又不是再过几个月的盛夏,还有徐徐微风游荡在长街之间。
茶水摊子上,宋问落座,狠狠惯了自己满口茶。热热的茶水顺着喉咙一路烫到胃里,他舒服得伸长双腿,长叹了一声。叹世间就是美滋滋啊!
又轻呷了口茶水,宋问偷着瞟了眼喝茶都正襟危坐的萧略,终于决定问问萧略来找自己做什么了,但他偏偏不喜欢好好问,笑称:“我已依将军所言,留下做官。将军此番来,可还有什么指示?”
闻言,萧略茶杯,蹙眉望着宋问,纠结说:“我知你不情愿。我想问,你为何不愿做官?观你所做文章,你应当愿意以天下百姓安康为己任。身为文人,甚至对武将兵丁也颇为注意,文中所言计策不仅对将士极好,连残兵也好生指点看顾。我实在不明,为何偏偏就不愿做官了?这天下百姓,你就不管了?”
宋问沉默。
总不能说自己不是原身,学识智商都堪忧,自觉斗不过朝廷里的大大小小官员,担心自己的项上人头吧?是男人,心里怂到要尿,面上也要撑住啊!
宋问轻咳一声,从原身出发,开始编说:“将军,我宋问连自己小家都保不住,谈何担起天下苍生?我如今孑然一身,来去天地间,不留踪迹,觉得挺好。宋问自问不如将军胸怀,实在惭愧。”
萧略修长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抬眼瞧着边上其余喝茶之人,骤然起身按住宋问脑袋,直接上手给它转了个方向,然后说:“你可瞧见那边的学子?”
宋问懵逼?
视线所及,对面正在喝茶的一个人,一身学生扮相的长衫,袖口磨得起毛,并且色泽明显比臂上衣衫更深些,显然是从前是收起袖子穿的,后来人长了,袖口不够长,又放了出来。那人正用指尖沾了茶水在桌面上写字,并不断问着边上同喝茶之人。想来是在探讨什么问题。
萧略道:“你倾尽全家之力才走完这读书科考之路,难道不想为其他贫寒学子谋一条轻松路径?你不期望,日后人人皆可读书,读得起书?”
宋问转回脑袋。
这会儿萧略还是站着的,宋问仰头去看他,余晖笼罩人间,为他头发镀上一层金光,他的眼睛是深沉的黑,仿佛有万千河山隐在里头,沉甸甸的。
宋问想这样好又正直又热血的人,就在自己面前,当然是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于是,宋问说:“我宋家独我一人了,求得这大好日后又有什么意思?除非、除非将军你愿下嫁我宋家……”
整个人眉眼都是弯弯的,笑眯眯,脸颊上凹出一对酒窝来。
下嫁?萧略满眼疑惑,看宋问笑眯眯的模样,还道是自己听岔了,试探着问:“你、宋家可还有姊妹?”
下人分明回报说,宋家没人了,唯一的妹妹为了宋问读书,也自卖了,这已是好多年前的事了,难不成宋家妹妹寻回来了?
宋问笑颜再深刻几分,欢快道:“没了,就我一个。”
第9章
长街上,喧嚣依旧,却又寂静万分。
萧略回过味来,迅速机警地注意着四周状况,确定没人注意这边,猛地提着的气一下子就松弛下来。再看着眼前笑眯眯的宋问,心情复杂。
军中倒是有两个男人在一起的,不过一般离开军中,也就顺应世俗娶妻生子了。而自己皮相不错,这点萧略自小就知道,有传言当年谋反事败,满门斩首之际,当今皇帝要选一人为亲王留后,选中他就是因为他长得好,加上他识趣,主动为大理朝镇守边关赎罪。
他也以为宋问不过跟当时他在军中见过的那样,等时机到了,还是要娶妻生子的。宋问也说了,宋家就他一个人了,怎么可能不娶妻,不生子?宋问那么孝顺,此等不孝之举,定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