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算命,不好惹[穿书]
这话恰好正中心坎,贺子成热血上涌,脱口道:“陛下是想借我之手,将赫赫收归晋国版图吗?”
陆屿挑眉,转过头看着贺子成,眼底似有万里山河:“朕对那片地方不感兴趣,却厌烦了赫赫屡屡挑衅,使我晋国边境不安。朕要的很简单,不是占领,而是臣服。”
他的每句话看似平和,后面却像隐藏着一道无形之刃,让人觉得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在那锋芒的笼罩之后,不得不打起精神,小心应对。
贺子成也是个聪明人,否则陆屿根本就不会见他,更不会跟他说这么多的话,他此刻也大致领会了皇上的意思。
赫赫几年之内两次易主,政权必然动荡,说起来他的亲生父亲死的不明不白,过世时没有子嗣,以至于让同父异母的弟弟继位,一定也有很多旧部和残存下的势力对这样的结果不满。
在这种情况下,贺子成虽然是半路冒出来的,但他身上的血脉就是最好的号召,如果有陆屿这个强大后盾的鼎力支持,把持赫赫并非不可能,当然,随后的路应该怎么走,也得看他的个人造化了。
而陆屿所要的,不是将赫赫整个占领,而是建立属国关系,从此以后岭西一带长治久安,战乱不兴。
他今日总共跟贺子成说了两件事,一件事是改革世族门阀制度,另外一件事是使赫赫臣服,无论哪件都是前人想做而未及的,但皇上还真就敢这么说了,更为让人吃惊的人,贺子成听他这样道来,也真的觉得,陆屿可以做到。
风卷起清凉的水汽掠面而来,浅淡花香似有若无,树叶沙沙作响,他只觉得自己好似在梦中一样,一夕之间,世事是非,全部改变。
贺子成禁不住低声道:“陛下今日是笃定了草民根本没有任何的拒绝余地啊。”
陆屿道:“你自然有。你若是不肯或者太过蠢笨,朕便杀了你,再找人代替就是了。”
贺子成不由苦笑。
这种作风,还真是让他忍不住想起不久之前见过的另外一个人。虽然没有看到陆屿和白亦陵如何相处,但贺子成似乎能够明白,他们两人的感情为何会这样好。
他躬身后退,大礼拜下。
陆屿低头看着贺子成,等他郑重地拜了三次之后,弯腰将人扶了起来:“请起吧。”
他没有再说别的什么,该说明的情况贺子成都知道了,接下来如何,聪明人心照不宣。
贺子成站直了身体,一时只觉得如获新生,他将地面上的伞捡起来,轻轻抖去上面的雨水,收好,说道:“今天与陛下相谈的这番话,让草民受益终生。其实若陛下有心,便算是想要把赫赫疆土尽数收纳,草民也愿意尽心协助。”
陆屿轻描淡写地说:“不需要。朕要的只是战乱不起,百姓安居。”
贺子成笑道:“这才是大仁大善,怪不得人人都说陛下是有情之人。”
陆屿微笑道:“这也错了。”
他眉目舒展,如同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实:“朕与你不同。山河虽美,不及吾爱。”
贺子成有些震动,正要说什么,忽然听见远处的风中似乎裹杂着什么动静,依稀传入耳中,他猛地收口,侧耳倾听,却是真的发现宫中此时响起了刀剑相交以及呼喝嘶吼之声。
贺子成的心猛地一沉。从他将科举之案的疑点往自己身上带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想过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但却没料到一切竟然发生的这样快,快到他想提醒陆屿都不成。
贺子成失声道:“陛下!”
他一转头,却发现陆屿好像早就已经察觉到那些动静了,只是他一动不动,微微眯起眼睛,面上仿佛带着笑意,慢悠悠地说道:“总算是反了。”
他将身上的外袍脱下来,贺子成这才发现,陆屿宽大的外衣里面竟然还套着一层软甲。身着甲胄的皇帝身上少了几分贵气闲散,只显得长身玉立,英气勃勃。
他喊了声“魏荣”,等候在不远处的太监立刻小碎步地赶过来,陆屿将手里的袍子朝他一扔,问道:“人到什么地方了?”
贺子成惊讶地看着这一切。
就连魏荣的脸色都是十分镇定的,他将陆屿的衣服接在手中之后,又有旁边的内侍双手呈上了皇上的佩剑。
魏荣躬身禀报道:“回禀陛下,助义侯造反,目前已经率军进城,距宫门不足十里。临漳王带着神机营在定圣门外徘徊,并未动手,似有犹豫。”
陆屿唇角微扬:“朕这位皇叔真是好本事,竟然能说服桑弘谨帮他打头战。哼,他哪里是心里犹豫,他是在观望形势。如果这次试探成了,便可直接破门入宫,如果不成,他也能说自己是为了勤王才来啊。”
他说话之间,又有两名将领匆匆而来,向着陆屿行礼,身上甲胄俱全,显然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其中一人听见陆屿的话,连忙跪地说道:“陛下,请让臣为您分忧,领兵去与临漳王一会!”
陆屿道:“眼下陆启那边还没动静,你会他干什么?不如以静制动,在这里等着他来。”
那人犹豫道:“臣是怕他跑了……”
陆屿眼波一闪,漫不经心地说道:“他要跑也不会是在入宫之前,大不了先让桑弘谨尝个甜头,陆启观望着形势不错,自然会主动进宫。”
他们说话的同时,远处的喊杀声越来越清晰,贺子成心中略微有些忐忑,但看在场的人当中没一个在意,想必是已经有了应对。
他心里琢磨着这一连串的事情,耳边听到那小将说道:“陛下英明,现在正是晚间朝议之时,各位大人也都已经入宫。只消临漳王将野心暴露于人前,陛下不论如何处置他,也再没有人能借伦理纲常提出异议。”
陆屿的唇角一提,却道:“他性格谨慎多疑,不是那么好上钩的。你们除了注意宫中各处,还要将京都戒严,不许任何人轻易出入,只怕幽州王那一边亦会派人过来接应——朕还真怕他不动手。”
贺子成心中发寒,到现在为止所有的事件似乎都已经串在了一起,陆屿看似毫无章法的布置,漫不经心的态度,到了此刻已经有了新的解读,委实深谋远虑,心机深沉。
刚刚得知自己真正的身世时,他的心里先是混乱和难以置信,但随着陆屿说出接下来的计划之后,真实感逐渐涌了上来,慢慢将激动和某种不能明言的自傲激上心头。
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地位的非同一般,也知道此刻陆屿对他另眼相看,一时间仿佛感到前方一片坦途,成功指日可待。
只不过这种情绪刚刚涌上来,又一下子被发生在自己眼下的这些事点醒了,刚才的想法实在轻狂,安守本分才是长久之道。
“贺公子。”陆屿转向了他,说道:“朕给你半个时辰,回去收拾东西,安排各种事宜,然后‘贺子成’会死在乱军之中。你便往赫赫去吧,到了地方,自会有人接应。”
他这边将一切事宜安排的井井有条,另一头参加晚间朝会的群臣已经被这变故惊住,在此之前,他们本来正在度过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傍晚。
自从新皇登基以来,晋国例行每日的早朝以及每十天一次的晚间朝会,他从来都没有迟到或是缺席。但今日群臣都已经到位,皇上却迟迟不至,等了一段时间之后,众人的眉眼之间都忍不住露出了焦虑来,纷纷与相熟的人小声议论。
“陛下今日怎么还不出来呢?”
“是否身体有恙?但今日早朝时明明还无事的。”
“若是临时耽搁了,以陛下的性情,应当是会派魏公公出来说一声的……难道是有何变故?”
群臣商量不出一个结果来,纷纷将目光投向镇国公府到场的父子三人。大家都觉得以皇上跟白亦陵的关系,纵然别人不知道内情,盛冕等人是应该知道的,也有相熟的大臣过去打听,却也没能得出个所以然来。
事实上,盛家人的心中也充满了忐忑和焦灼,他们确实知道陆屿和白亦陵要做的事情,但眼下的形势本来就时时刻刻充满变故,谁也算不准桑弘谨和陆启等人具体会选择哪一种方案,所以在进一步的消息传过来之前,也只能暂时等待。
盛知的性格不像父兄那样深沉内敛,站了一会,听着众人议论纷纷,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焦灼,悄悄退后两步,将后背靠在大殿的柱子上,稍作休息。
结果向后一靠,盛知却吓了一跳,觉得身后好像有个什么软乎乎的玩意,他连忙转身,只见一道白影在自己面前“嗖”地一声闪过去了。
盛知左右看看,再一低头,就见到一只白底黑花的狐狸蹲在自己面前,身上蓬松的绒毛在微微晃动,整只狐就好像一只大团子。见到盛知低下头,它彬彬有礼地抬起爪晃了晃,说道:“盛二公子,你好。”
盛知:“……”又、又来一只会说话的!
他蹲在柱子后面,看着面前的狐狸,忍不住感叹道:“好胖啊。”
花狐狸:“……”
他回爪捂住胸口,不敢置信道:“苍天啊,人族怎么这样!初次见面,就说狐狸胖!”
盛知连忙道:“对不起对不起,狐兄你有所不知,夸人胖在我们这里是一种客套话,就是表达喜爱的意思。……当人的最喜欢被夸胖了!”
“算了。”花狐狸怀疑地看了他一眼,抖抖毛,挺起小胸脯,“这是陛下让我带的信,你拿走的时候动作小心点,我不是随便的狐,不给人摸。”
盛知摸了摸鼻子,后知后觉地从胖之外发现了这只狐狸的毛色很好看,搭配的好像水墨画一样,而且看起来十分顺滑,颇有光泽。他本来还没想着摸,结果花狐狸一说,盛知反倒觉得自己手痒痒了。
碍于面前的不是熟狐,而且貌似已经被得罪了。他忍耐了一下,还是控制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手,规规矩矩地从狐狸脖子上浓密的绒毛后面找到了一张小纸条。
盛知展开一看,纸条上告诉他们,如果宫变发生,不要留下来硬碰硬,如身边的大臣当中没有与反贼勾结者,便统一退到一处宫殿之中,其中几位可以绝对信任的武将则各有任务。
盛知看了一遍之后,心里有了数,也不由称赞了一句:“陛下料敌机先,实在英明。”
花狐狸骄傲地说:“那是自然,我们陛下是天之骄狐,能咬死灰狼吓跑老鹰,又怎么会害怕一帮蠢笨的凡人!”
盛知:“……狐兄说的是。你能突破重围找到这里,并及时将消息送达,也是有勇有谋之狐啊!”
这只狐狸很膨胀,怪不得胖呢。
花狐狸仿佛被他夸奖的开心了一些,故作矜持地用爪子拨了下头顶的毛,说道:“多谢二公子夸奖。我还有别的任务在身,那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