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言丢了，容千羽死了。
　　后来通过沈茵茵手上的那块星盘才知道，祁言人在魔界。不用说，他们用脚趾头想就知道是华幽干的。
　　再说容千羽，那日疯疯癫癫的他终于被沈茵茵找到。
　　他在四周散乱的尸体上掏着，把人的心肝掏出来啃，看到沈茵茵，疯癫的容千羽愣了一下。
　　“四哥哥。”
　　容千羽忽然有些手足无措，他把手上的一颗心肝用衣袖子擦了擦，像以前每次递给小师妹浆果一样：“茵茵，你吃。”
　　被递到面前恶心的内脏吓了一跳，沈茵茵条件反射的往后退去，结果她没注意到一个手持三叉钢柄的魔兵朝她刺过来。
　　“噗！”是一尺钢叉扎进肉里的声音。
　　容千羽抱住了沈茵茵，钢叉全部刺进了他的体内，只露出了一点尖尖划到沈茵茵。
　　这个魔兵又被后面赶来的和尚给一杖干掉了。
　　“小师妹，”容千羽笑了，这会，他眼神终于恢复清明，“我这一生做了许多错事，早就没法回头，事到如今，你能原谅四哥哥吗？”
　　沈茵茵捂着容千羽一张一合的嘴：“不，我不会原谅你的，你要是死了，我恨你一辈子！”
　　没有谁的生命力会因为别人的爱恨而停止流逝，多的只不过是一些自欺欺人的人。
　　这世上每一个人都是在世间苦苦修行的可怜人，都做过错事，都有无法挽回的人和情感。
　　容千羽是，沈茵茵是，黎月也是。
　　如果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回到最开始的样子，或许背着药篓的少年会选择一直在山坡晒太阳偷懒，晚上回去时带上新鲜的浆果给那个圆嘟嘟的小姑娘。或许精灵古怪的小丫头会死死抱住她四哥哥的腿，要么让他留下，要么跟着他走。或许狼域的那个憨厚青年妖王会选择在遇到某个姑娘之前，就找一头和自己一样坚韧的母狼，生育自己的狼崽儿。
　　可是生活不会给任何人重来的机会，一步错，步步错，莫回头，回头已经物是人非。
　　半个月后，在沈秋，季中鹤，空明大师，紫靥四人联手之下，消失已久的付昀泽被捉拿归案。
　　人皇魏庆送上千万珠宝作为贺礼，所有人都在等着这四大巨头用付昀泽的血祭奠天下冤魂。


第85章 以命换命
　　昔日釜泽山庄指点江山的付大当家，此刻被钉在罚柱上，两个掌心被噬魂钉戳穿血红的窟窿。
　　付昀泽早就昏死过去，只有一息尚存，堪堪吊着命，天地空旷，只有他一人与影子为伍。
　　从平头百姓到仙家修士，无不拍手称快：“如今这个祸害人间的伪君子被抓住了，真是大快人心啊！”
　　仿佛人们早就忘了，当初是他的父亲用血肉换来的和平，只知道付昀泽勾结魔族，手刃血亲，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理应千刀万剐永世不得超生。
　　不知为何，裁决的消息迟迟没有下来，那付魔头被钉在柱上整整七日。
　　第七日夜，那天在渭水之战表现杰出的顾公子，苍生派沈秋最得意的弟子顾凌之，在四位仙首的眼皮子底下去劫付昀泽。
　　十八根罚柱承天通地，霎时天雷滚滚，每一道都携裹着令人震颤的力量直直朝顾凌之袭去，整整十八道天雷，尽数落在他身上。
　　斜抱着付昀泽，一步一步走到路口，那里等着他的是沈秋，紫靥，季中鹤，空明大师等人。
　　“孽徒，你还不把那魔头放下！现在悔改，尚可从轻发落，若是你执意犯错，师父也无法念往日旧情！”
　　顾凌之抱着付昀泽缓缓跪在几人面前：“各位前辈，昀泽酿成今日之祸，责任全在我一人身上，我愿意以命换命，请求各位能够让我一人承担后果，放昀泽一条生路。”
　　如果面前的人是外人，那顾凌之肯定会毫无犹豫的杀出去，可是面前的几个人，大多数都于他有恩，他无法对他们出手。
　　沈秋自然不会答应：“混账！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要生要死，还轮不到你说了算！”
　　“可是师父，若是没有昀泽，徒儿早就没命了，就算他做了对不起天下人的事，他也未曾做过一件对不起徒儿的事，从小你就教导我做人要知恩图报，那我现在要是见死不救是不是有违师父多年的苦心教诲？”
　　沈秋一时死结，既找不到话反驳，也舍不得徒弟平白搭上性命，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如果他在此徇私枉法，那他怎么跟天下人交代，怎么对得起祖宗留下来的排面？就算如今苍生派再没落，但是气节还是要在的。
　　没有办法，沈秋把目光放到了其他几个人身上，询问他们的意思。
　　季中鹤岛主也是付尘然的生前好友，他知道尘然一向疼爱这个从小没爹没娘的侄子，付昀泽在襁褓之中时还被他抱过，只是没想到这孩子心理会这么极端，走到今天这种地步。
　　另一边的顾凌之和他也有过不浅的情分，当年他十分欣赏这个根骨奇佳的少年，也是他亲手为当时浑身是血的顾凌之续起了全身筋脉。
　　一向中正不阿的季岛主，此刻也没了主意，只好再看向紫靥宫主。
　　紫靥一时被两个大男人盯得好不自在，指着自己的鼻子：“都看老娘做什么？嗬，依我说，把这俩只会添乱的蠢男人全都拉去砍了！”
　　众人：“……”
　　听到这话，一直站在紫靥身后不甚显眼的巧儿急了：“不可以啊姐姐，顾公子他是好人，不能杀他！”
　　瞧这丫头没出息的样，紫靥翻了个白眼：“这不能杀，那不能杀，那你说怎么办？”
　　委屈巴巴的巧儿蹲下来摇了摇空明的袈裟袍角：“大师……”
　　好了，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唰唰唰地集中到空明大师身上了。
　　其实千百年来，无论啥时候发生这事，都毫无疑问的没有商量的余地。勾结异族，诛我族类，不杀你留着你好继续为祸人间？你说已经知错，愿意悔改，哦，不好意思，谁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真心悔改，直接杀了最保险。
　　忤逆师长，劫走重犯？很好，一起杀了吧，人间留不得你了！
　　然而偏偏这两人和几位能说的上话的仙首多多少少都有些交情，而且以顾凌之现在的实力，要是真把他逼急眼了，那危害可不比魔族大军小。
　　空明大师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听着这位德高望重的大师要说什么。
　　“老衲曾与两位公子都有过几面之缘，这位白衣公子的腿就是老衲治好的，罪过罪过，这公子能酿成今日之祸，可能也有老衲的一部分责任。依老衲看，无论杀了谁，枉死的人们都无法生还，不如由老衲将这位白衣公子带回梵刹寺进行感化，等到他彻底放下心中的恶念再让他下山。”
　　空明大师语气平和中正，说得也不无道理，几位仙首纷纷附和，紫靥虽然十分不屑这秃驴的一番仁义之言，但是架不住巧儿一直哼哼唧唧，只好也跟着点了个头。
　　既然几位仙首全都同意这个做法，那其他人也没什么意见，这个魔头由空明大师带走了他们也能放心。
　　顾凌之把昏迷的付昀泽交给空明大师背后的空音，深深的一鞠躬。大概这是最好的结果了吧。
　　沈秋也知道这事水分极大，觉得老脸上有些发烫，感觉因为自己徒弟而用人情办事十分的不地道，别人不追究顾凌之劫法场这事，作为师父的他不能不计较。
　　在他看来，自己的徒弟等同于和这姓付的为伍，等同于和魔界为伍，这个曾经把自己偷偷修习鬼道的弟子赶下山的顽固老头子，在对待顾凌之这个逆徒的问题上，和容千羽一视同仁。
　　“凌之，没把你教好，是为师的失责，为师会认真反省，你走吧，不要再回苍云山了。”
　　十几年前，精神的沈秋对小小的顾凌之说，跟师父走吧，师父带你去苍云山。
　　十几年后，苍老的沈秋对已经成年的顾凌之说，你走吧，别再回苍云山了。
　　“是，师父。”顾凌之端端正正的朝沈秋跪下，认认真真磕了个头。
　　“从今以后，你我不再以师徒相称。”沈秋伸手搭上顾凌之胳膊，那块门派印记在一片柔和的光晕里消失了。
　　所有的人都散去，或许有一些失去亲人朋友的人对此结果不甚满意，但是人微言轻，也没那个能力手刃仇人，就只能被迫接受这个结果，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公平，有些时候实力就是凌驾于公平之上的。
　　顾凌之靠在石阶上，仿佛坐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久到他以为自己都变成了一尊石像。
　　不知道顾凌之忽然想起什么，唤过小红，直接从里衣撕了一块布条，用沾染着污血的手指头写了几行字：“我不能去苍云山了，你带我跑一趟，把这个送给你沈姑姑。”


第86章 沦落到街头卖艺
　　带给沈茵茵的是容千羽重新投胎后的地点信息，那天顾凌之特意去了一趟地府问的，还没来得及告诉她。
　　顾凌之起身准备走了。
　　忽然之间他发现好像他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活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有家啊。
　　奈何桥不是，住了几个月的短命王府不是，连从小长到大的苍云山也不是了。
　　小红飞回来时看到他爹拖在地上长长的影子，忽然觉得他幼小的心灵感受到了那么一丝丝惆怅，虽然他一个破鸟也不知道惆怅什么。
　　三个月后。
　　热闹的集市上人群熙熙攘攘，在经历了一场看似浩大的劫难之后，这些普通的老百姓立马又以百分百的热情投入到了生存生产工作中，渺小却又顽强的存活于乱世之间。
　　一个扎着两个小辫儿的小童拉着旁边那位年轻男子的衣角：“爹爹，我想吃那个！”胖乎乎的手指头指着麦秸上扎着的糖人儿。
　　那个男子从口袋里掏出了几个铜板递给那小贩，挑了一个最大的给儿子。
　　顾凌之感觉到好像也有一只小胖手在拽自己的衣角，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爹爹，我也要吃！”
　　这是个啥玩意儿？啥时候到自己腿边上自己居然都没发现？
　　“小东西，你是从哪而来的，你爹娘呢？”瞧瞧这小模样，紫葡萄似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身上的小红裙子一看就价值不菲，就算是一个五六岁的女童估计被人贩子弄去也能卖上个好价钱。
　　女童学着别人把手指含到嘴里：“爹爹，我是小红啊！”
　　噗！顾凌之险些栽了个跟头，看了半天，周围盘旋的小红果然不在。
　　等等！他家小红不是儿子吗？怎么变成个女娃？
　　“儿子啊，你变成人身也就算了，你穿个裙子作甚么啊？”顾凌之捏了捏儿子的小脸，“还有啊，你啥时候会说话的？”
　　小红拍下顾凌之不知轻重的大手：“爹，我是雌鸟！我跟你们学的说话啊，只是鸟舌吐不出人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