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是路人甲[穿书]
这句话,就是在说朱雀了。
朱雀恭敬应声,只缓缓退到皇帝看不见的地方,便足尖一点,上了房梁。
殿内的气氛凝滞如冰,皇帝未曾像是以往那般,对鬼无情露出温和笑容,只从他旁边走了过去,一直到了殿中的位置。
鬼无情见状,也便起了身,跟着皇帝换了位置,才又重新跪下。
皇帝围着他,慢慢地走着圈儿。他道:“今日,空中有多处起火,慈宁宫也险些被波及,玄武捉了好些放火生事的刺客,你可知道?”
——知道,自然是知道的。
鬼无情心中叹息,面上只认罪道:“属下知晓。此事是属下的罪过。”
皇帝:“哦?”
他似是早有所料,此刻神色微沉,语气却是带了些戏谑之感:“说来听听。”
鬼无情道:“昨夜有人意图刺杀玉妃娘娘,属下前去追杀,不察之间,叫她放出了报令的烟花。”
那时他就知道不好。火势不可能在一时之间便烧起来,极大可能,是有人事先准备了易燃的东西,藏在宫中,等到那一记烟花放出,宫中四处便齐齐放火,搅乱视线。
——这一记烟花,是那宫人被鬼无情追杀的时候放出来的。因此这罪责,自然也要算在鬼无情身上。
皇帝道:“朕素来知道你做事极为周全,却不想,你今日会出这么大的纰漏。”
鬼无情只道:“属下自愿请罚。”
今日之事,的的确确是他这儿出的乱子。因此鬼无情也毫无怨言,早做好了受罚的准备。
却不料,皇帝未曾出声,叫他去暗卫审讯处领鞭子,而是道:“既然如此——拿鞭来。”
“………………”
怎么回事,暗卫受罚,不都该去审讯处么?还是皇帝这儿的规矩,就是由他亲自来抽?
一直隐在暗处的暗卫,恭恭敬敬与皇帝递上一支金镶玉柄的带刺长鞭,皇帝甩了甩鞭子,发出呼呼风声来,觉得手感不错,便对鬼无情道:“衣裳脱了。”
“………………”
这倒也的确是暗卫受刑所有的步骤。
他们的衣物,总共也便那么几套,万一受刑的时候衣裳破了,可要叫人心疼好一会儿。
只是原本驾轻就熟的动作,到了这儿,鬼无情便犹豫起来。
他只觉得气氛似是有些古怪,直叫他的动作也慢了起来。
所幸皇帝也未曾催他,只是耐心地在一边等着,只一会儿鬼无情便已经去了衣物,只有一条长裤留在身上。
皇帝围着他转了一圈,自己出手,把鬼无情的面具揭了下来,丢到一边。
他用鞭柄在鬼无情身上描着伤痕滑落下来,沉声道:“朕这儿,可不是阿绝那边,不会给你休息的时候。此次事了,你便去与子临一起,先把此次逃出了宫去的冷,都捉回来。”
鬼无情顿了顿,心道你弟弟每次罚我,本也没有给他休息的时候,面上只应道:“属下知晓。”
皇帝便离得远了些,他毫不留手,狠狠抽下一鞭。
皇帝罚了他四十鞭。
鬼无情被他抽完,只觉得做皇帝的暗卫真好。
暗卫审讯处,只会实打实的将鞭子都抽在一处。要么是后背,要么是前胸。
就算是暗卫本来能受得住那么多鞭子,但一直都被抽打同一个地方,足够叫你血.肉.横.飞,直被打得露出骨头来——这般痛感,就算再硬气的暗卫,也是撑不下去的。
但皇帝就不同了。
他是换着方向来打的。
前胸,后背,双腿,乃至手臂,都被他抽打了一遍。虽然整体看着略微凄惨,但是实际上,却未曾真的有多重的伤势。
——只是因为失血过多,叫他有一点头晕目眩罢了。
鬼无情额头上浮现一层冷汗,他受完鞭子,皇帝便将长鞭甩到了一边。他只看了鬼无情数眼,便被他如今的艳色闪到了眼。
只自己取了娟布,擦拭手上溅到的血迹,冷声道:“今日子临休沐,朕已经派人去了他府上,受你们差遣。这次的事情,除了你们——绝不能再叫其他人知道!”
鬼无情只应下了,他自己穿了衣裳,又戴上了面具,便带着一身血气,安静地退下去了。
☆、第20章 第二十章 兄弟之间也要避嫌
血气浸透衣裳,寒意直从体外延伸到皮骨之下。
鬼无情一边想着衣服脏了要怎么办,一边提气轻身往赢子临的方向赶。
赢子临身为皇帝爱重的心腹,父兄又都是身负重任的高.阶.将.领,居处距离皇城并不遥远。鬼无情加快速度,隐藏身形进了他的府邸,先习惯性地观察了一二府中情况,便摸准了赢子临此刻所处的居处。
他寻见地方,便目标明确地往那边赶去了。
赢府并不是很大。
说起来,赢家本也是人丁兴旺的家族,可惜在几十年前的纷乱之中去了不少人,内乱外患一齐奔来,曾经的赢家家主——也便是赢子临的爷爷,因未曾护住效力的君主,自刎于殿前。而他的长子,赢子临的伯父,那时也正是青年时,为抵抗侵犯边境的蛮族战死。
加上这之后的一系列纷乱,赢家的人死的死,伤的伤,连赢子临的堂兄,都因心神恍惚,冬日里染了一场风寒,就此归去了。
林林总总的算过来,本是兴旺家族的赢家,竟是只剩下了赢老将军一根独苗苗。
所幸赢老将军争气,内乱之时,他已经有了长子赢子安,幼子赢子临。
那时朝中内忧外患,一时人才缺乏,无人可用。赢家世世代代为君王所使,先帝寻不见可用的人才,便将主意打到了赢老将军头上。
所幸赢老将军那时已经有了孩儿,赢家也有了香火继承。先帝不用担忧自己掐灭了赢家的香火,这才敢用他,派赢老将军去了边疆。
一去,便是二十年。
赢家在这之后,十几年里,都再没有添上人丁。
赢子临出生之时,赢子安便已经到了少年时。他那时娶了妻子,又一直没有孩儿,便寄情给了弟弟,因为年龄差得大,把赢子临当儿子来看。
所幸前些年时,赢子临的嫂嫂终于有了消息,得了了一对龙凤孩儿,赢家至此,才终于有了些兴旺之态。
但兴旺之态,也只是些苗头罢了。赢家此刻的人丁,还是稀薄了一些。
不过这也正好便宜了鬼无情。
赢家此刻在京中的男丁,便只有赢子临一个。而他嫂嫂身子不好,侄子随了母亲,终日病恹恹的,侄女倒是随了父亲,生龙活虎,整日上房揭瓦,为了教养子女,赢老夫人,便也与赢子临的嫂嫂一起回京,一是为了安定圣心,二是为了调养身体。
赢府如今,上上下下也只有五口人,赢子临为了避嫌,与嫂嫂便更得隔得远些。
这般简单明了的关系,叫鬼无情只是看了看宅子里来往的侍从,便已是寻准了地方。
他多年的经验半点都未曾出错,联想到皇帝方才的提点,便直往赢子临书房的方向去了。
果不其然,赢子临正在那儿待着。
赢子临刚刚得了宫中的消息。
他方才处理完那些皇帝派来的人手,此刻正强按着焦急,等着鬼无情过来寻他。
皇帝一早,便已经是打算好了此事该如何处理。他派来的人未曾告知赢子临此间细节,只道陛下有令,叫赢子临出马,鬼无情为辅,追查之前逃出宫中的叛党。
赢子临怕自己出门去了,鬼无情过来便寻不见他,便只安安分分把自己按在书房,强耐着看看兵书,不断在房间里转来转去。
因而鬼无情一出现,便被他发觉了。
赢子临算是他的同事,因此鬼无情也便没有费功夫隐蔽自身,他大大方方从窗户翻了进来,身上带着的逼人血腥气,一瞬间便叫赢子临发觉了他。
赢子临神色大变,急急凑上来,道:“你怎么回事,哪儿受了伤!”
说着便想要扯开鬼无情的衣裳查看,但他又顾及鬼无情身上伤势,一时不敢出手,急得团团转。
鬼无情当了这么多年暗卫,难得有人为了这么一点小伤便急得方寸大乱,他一时觉得有些稀奇,心中也带起一点暖意。但面上也只是道:“方才受了些罚,时间赶不及,买你些伤药用一用。”
赢子临急得团团转,一时之间,也不为鬼无情排外的“买”字气恼了,只急匆匆去捉了几个奴仆,叫他们去取伤药,烈酒,热水,还有包扎的、擦身的布巾,自己折返回来,查看鬼无情的伤势。
鬼无情是当真未曾觉得身上的伤势有多严重,他见赢子临着急慌乱,顿了顿,也只道:“我无事,再借你一身衣裳穿。”
赢子临道:“借什么借,我的东西,你随意取用便是。”
一边说,一边又来帮忙给鬼无情脱下衣裳。
皇帝所用的鞭子,比起暗卫常用的粗鞭,算得上很细了。只是上面有着倒刺,便容易叫人皮开肉绽,看起来是真真凄惨。
鬼无情在赢子临面前,全然没有任何拘束,他只解了衣裳,去了面具,将头发撩到一旁,叫伤处莫要粘着东西。
赢子临全然不计较他身上的血腥染了书房的东西,只叫鬼无情坐到书房屏风后的软榻上,叫他忍一忍,自己去端仆从送来的热水。
热水还有些滚烫,奴仆送来的布巾也是干净的,赢子临端着热水进了屋,鬼无情便要去接布巾,擦擦身上血迹。
却被赢子临手疾眼快,把布巾抢走了。
赢子临瞪着眼道:“你乱动什么动!扯到伤了怎么办!”
“………………”
这人是把他当瓷娃娃来对待了么。赢子临自己也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的人,应也能看出他的伤势并不伤及骨头、内腑,只是些叫人吃痛的小小苦头才是。
鬼无情心里生着些暖意,又略有些无奈之感,只道:“只是皮肉伤势。”
赢子临却全然没有他的轻松淡定,他紧紧皱着眉头,沉声道:“皮肉伤势也是伤势——哎哎,你莫乱动弹!”
鬼无情默默收回了想要往后去勾布巾的动作,只微俯下.身,叫赢子临为他擦拭后背血迹。
赢子临小心地为他擦拭过来,又心知鬼无情如今的情况,时间不能隔得太久,他强按着鬼无情擦完脊背、手臂、胸口,便叫他脱了裤子,为他清理双腿上的血迹。
鬼无情还未曾被人这么伺候过,又是觉得暖心感动,又是觉得无奈窘迫,他难得有些羞窘,道:“我自己来。”
赢子临只握住他的脚腕,道:“你听话一些好不好——刚刚擦完,莫叫它再流血了。”
他的语气甚是严厉,直叫鬼无情都莫名生出一些自己做错了什么事的愧疚感来。